晨光初透轩窗时,司徒清漓正用银匙搅动碗里的杏仁茶,御案上摊着三份看似毫不相干的奏章。
“所以陈长风是用二十车玻璃珠换了阿兹特克人三处金矿的五年开采权?”女帝忽然轻笑,指尖点在美洲舆图某个标注着玉米图腾的位置,“这手笔,让朕想起韦筱梦当年在南疆,拿镀银镜子忽悠土司换矿山的事了。”
侍立在侧的黎川微微倾身,玄色暗卫制服几乎融进紫檀木屏风的阴影里:“据报,当地部落首领对那批能照清胡须的玻璃镜惊为天人。陈总督还额外获赠了十筐这种…土话叫‘托马特’的红果,说是滋味酸冽,籽粒饱满易活。”
殿外忽然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响,夹杂着急促的脚步声。
门扉“哐当”一声被推开,韦筱梦拎着一个还在冒着缕缕白汽的微型蒸汽机模型,一阵风似地卷了进来,右手还没放下那精巧的铜铁造物,左手已经将一卷厚厚的财务报表拍在了案上。
“陛下!您得管管岑子瑜!津门船厂新下水的那五艘八百料大货轮,他户部一张条子就要抽走三成运力,全去拉那些美洲的土坷垃和红果子——这简直是暴殄天物!”
她话音未落,一道慢条斯理的声音便从嵌贝屏风后飘了出来:“韦司正,说话要凭数据。”
岑子瑜不慌不忙地踱步而入,“户部刚核算过,每船搭配七成黄金与三成新作物种子,综合利润率能比单纯运金提高百分之四十三个点。当然,”
他话锋一转,看向韦筱梦手里的模型,眼神活像在看一座金山,“如果工部愿意把最新型船用蒸汽机的每时辰耗煤量再降下一成,这运力分配,倒也不是不能商榷…”
“想都别想!”韦筱梦柳眉倒竖,转身时石榴红绫裙旋出利落的弧度,“最新型号的热效率已经提升了二成三!你知道格物院的学士们掉了多少头发吗?倒是你们户部,上次批给皇家钢铁厂的精钢配额,卡着底线不说,还拖了足足半月,耽误了京师到天津的电报线路杆塔浇筑,这损失怎么算?”
司徒清漓慢条斯理地舀起最后半勺杏仁茶,对这种几乎每日上演的戏码早已习以为常。这喧闹,反而比从前死气沉沉的朝堂更让她觉得安心。
“够了。”女帝手中银匙轻轻叩在碗沿,声响不大,却让书房内瞬间安静下来。
“岑子瑜,说说玉米在京郊试种的具体情况。”
金融鬼才岑子瑜立刻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抽出一卷文书,数据张口就来:“京郊三百亩试验田,首批收获已入库。均亩产干货比同等良田的稻米高出五倍有余,耐旱性尤佳。但…下面的农官反映,这东西有点挑地,沙质壤土长得最好,粘土地则结果稀拉。”
“正巧。”韦筱梦眼睛一亮,立刻接过话头,“水泥工坊那边新出的矿渣改良配方,掺入土壤后能有效改善粘性,肥力也有提升。格物院测算过,成本每亩不过增加…”
三人目光在御案上方交汇,司徒清漓忽然想起穿越前在某个农业论坛潜水时,看到的关于土壤改良的科普帖。
她起身,绕过争执的臣子,走向那座几乎占满整面墙的瀛台沙盘,手中红木指挥杖点在帝国蜿蜒的海岸线上。
“传旨,”她的声音清晰而平稳,“命山东、江苏、福建等沿海盐碱地较多的州县,优先划拨官田引种玉米,皇业司提供技术指导。另外,将那份改良水泥的配方,连同标准施工法,由皇业司刊印成册,公开售卖,每册定价…不得超过二钱银子。”
岑子瑜指尖无形的算盘珠噼啪声戛然而止,他愕然抬头:“陛下,水泥…尤其是改良后的配方,一直列为战略物资,严禁民间仿造。如此公开,是否…”
“三年前,它确实是。”司徒清漓转动着腕间那支今晨刚从美洲贡品里挑出来的黄金图腾镯子,语气淡然,“但现在,我们需要民间资本迅速跟上,去消化玉米、土豆这些新作物带来的仓储、运输、加工需求。没有足够的水泥修建粮仓、码头和道路,难道让金灿灿的粮食烂在田头?”她目光转向韦筱梦,“韦卿,初级玻璃的制作工艺手册,准备得如何了?”
韦筱梦闻言,立刻从另一只袖子里抖出一枚玲珑剔透的水晶镇纸,举起对着阳光。七彩光斑立刻在巨大的洲域舆图上跳跃流转。
“回陛下,三个月前就已开始在各地皇业司附属学堂授课,教材是臣亲自编订的,重点剔除了几项关键工艺。目前结业的七百余名学徒中,已有近百人在各地自立门户,建起了大小工坊三十余座,产出器皿虽比不上皇家工坊精致,但胜在价格低廉,颇受市井欢迎。”
当宣告奏对结束的清脆钟声透过窗棂传来时,黎川才悄无声息地再次上前,将一枚细小的铜管放在女帝手边。
司徒清漓摩挲着纸卷上“徐氏商号近日重金招募玻璃匠人,疑在江南筹建大工坊”的字样,看着岑子瑜和韦筱梦一前一后退出殿门的身影,忽然挑眉,对着空荡荡的大殿轻声道:“你们猜,我们那位三朝元老的徐阁老,多久会彻底反应过来,朕这不是疏忽泄密,而是在主动开闸放水?”
此时的徐府深处,一间门窗紧闭、只点着几盏幽暗油灯的书房内,确实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凝重气氛。
“每船运回三千石那种只能看不能吃的红皮果子?司徒清漓这小丫头,莫非是龙椅坐久了,昏了头不成!”
徐阁老将手中的定窑瓷盏重重顿在乌木案几上,溅出的茶水立刻洇湿了刚送到的密信一角。
这位历经三朝、门生故旧遍布朝野的老人,虽因之前的信贷制裁折损了近三成势力,眉宇间深嵌的皱纹里却依旧锁着不肯褪去的精光。
坐在下首的侄孙徐文远,却小心翼翼地从袖中取出一颗颜色鲜红、圆润饱满的番茄,放在掌心仔细端详:
“叔公,南边刚来的消息,这种名为‘番茄’的果子,在闽地泉州一带试种,已然成功了。生吃酸爽,熟食亦可做酱,琉球和吕宋的商人颇为青睐,据说愿用上等生丝交换。”
角落里,一位穿着青布长衫、须发花白的账房先生,手指在紫檀算盘上飞快拨动,发出清脆的声响,接口道:
“更蹊跷的是皇业司近期的举动…他们非但将水泥配方刊印发售,售价低廉如同白送,还在各地学堂公开传授玻璃制作之法。东主,此事…透着邪性啊。”
徐阁老捻着颌下灰白的长须,沉默了片刻。老人浑浊的眼底渐渐浮起一丝惊疑与不解,喃喃道:
“技术乃立身之本,皇室秘术,向来秘而不宣…司徒清漓,你如此自毁长城,究竟意欲何为?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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