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暖...毒不死...就能活...”李三笑嘶哑的声音混着篝火噼啪声,目光扫过三个孩子胸前——丫丫脖颈的妖核项链泛着微红暖光,柱子紧攥着胸口的赤核,豆子心口最大的那颗妖核更是稳定地散发着融融热意,将孩子青紫的嘴唇都烘出一点血色。
柱子摸着温热的妖核,声音发颤:“哥...这石头...真神了!”
李三笑扯了扯嘴角,布满血污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比王老抠家的暖炉...省柴火罢了。”他低头,粗糙的手指拂过豆子滚烫的额头,孩子昏睡中本能地往他冰凉掌心蹭了蹭。
这细微的依赖像根针,扎得李三笑心口一缩。他猛地收回手,抓起那把裹着血布、刻着“蛮”字的锈刀:“柱子!收拾破烂!这耗子窝...本大侠睡够了!”
溃兵们缩在火堆另一头,看着李三笑拖刀起身,新生的白发在火光下如同覆了一层寒霜,沾满血污泥垢的破烂衣衫下,隐约可见那些狰狞翻卷的伤口。那个半大少年溃兵——赵四,攥着脖子上的妖核项链,鼓起勇气:“好...好汉...带上我们吧?我们...有力气!”
李三笑眼皮都没抬,锈刀刀尖随意点了点地上三角眼和络腮胡的尸首:“有力气?正好...挖个坑...把自己埋利索点...省得喂野狗。”
赵四脸色煞白,不敢再吭声。
李三笑不再理会,抱起豆子,动作笨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轻柔:“柱子,背上丫丫!揪紧本大侠裤腰带!掉一个...臭豆腐减半!”他顿了顿,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柱子胸前微红的妖核,“那‘暖炉’...捂严实...敢弄丢...老子把你挂树梢当灯笼!”
柱子连忙背起丫丫,小手死死攥住李三笑腰间那根快磨断的破布条。丫丫伏在柱子背上,小手环住他脖子,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李三笑:“叔...咱去哪?”
李三笑迎着枯林深处惨淡的晨光,嘶哑的声音混着冷风,“找个...太阳晒屁股的地方...把这身霉气...烤干!”他一步踏出火堆范围,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一步步走向未知的灰白天色。
枯林渐稀,脚下冻硬的泥地变成了坑洼的土路。寒风卷起尘土,刮在裸露的伤口上,激得李三笑一哆嗦。他咬紧牙关,把怀里的豆子裹得更紧些。
“哥...有人声!”柱子突然紧张地低呼,手指哆嗦着指向远处一片低矮的土坡。坡下影影绰绰,竟聚集着几十号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是更大的一股流民潮!
李三笑瞳孔微缩,布满血污的脸上肌肉绷紧。他下意识侧身,用自己高瘦的身体挡住背上的丫丫和柱子怀里的豆子,新生的白发被风吹乱,遮住了大半眉眼。“低头...当鹌鹑...”他嘶哑地命令,脚步加快,想从流民群边缘绕过去。
可晚了。
“看!白头发!”一个眼尖的流民妇女猛地指向李三笑,声音尖利,“是...是那个鬼侠!”
嗡—— 流民群瞬间骚动起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钉在李三笑身上!恐惧、好奇、敬畏...复杂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刺得他后背焦黑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真是白头发...跟传言里一样!” “背上...背上有孩子!” “他怀里那个小的...心口在冒红光!是妖核!传言是真的!” “鬼侠大人!救救我们吧!”一个干瘦的老头扑通跪倒在地,朝着李三笑的方向连连磕头,“求您发发慈悲...给口吃的...”
紧接着,更多流民如同被风吹倒的麦子,呼啦啦跪倒一片!哀求声、哭嚎声汇成一片绝望的浪潮:
“鬼侠大人...我们三天没吃东西了...娃快饿死了!” “后面有妖狼追...死了好多人...” “您行行好...分颗仙石救救孩子吧...”
柱子吓得腿肚子直转筋,死死揪住李三笑的裤腰带:“哥...咋办?他们...他们跪你呢!”
李三笑整个人僵在原地!怀里豆子不安地扭动了一下,滚烫的呼吸喷在他颈窝。背上丫丫的小手紧张地抓着他的白发,扯得头皮生疼。流民们卑微绝望的哭求,像无数只手,死死拽住了他往前迈的腿。
“滚开!”李三笑喉咙里猛地爆出嘶哑的咆哮,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扫过跪倒的人群,“老子不是庙里的泥菩萨!拜错坟了!”他拖着锈刀,刀尖在冻土上刮出刺耳的声响,试图强行挤开一条路。
可流民们非但不退,反而像溺水者抓住浮木,几个抱着婴孩的妇人哭嚎着扑上来,枯瘦的手抓向李三笑的裤腿!
“鬼侠!给颗仙石吧!救救我娃!” “求您了...就看一眼...”
一只冰冷粘腻的手抓住了李三笑裸露的脚踝!那触感如同毒蛇缠绕,激得他浑身汗毛倒竖!
“操!”李三笑炸毛般猛地一甩腿!力道失控,那妇人惊叫着被带倒,怀里的婴儿脱手飞出!
“啊——!”妇人撕心裂肺的尖叫!
千钧一发! 李三笑布满冻疮的手闪电般探出!在婴儿即将砸落冻土的瞬间,险之又险地捞住了襁褓!巨大的冲力扯动他后背伤口,疼得他眼前一黑,闷哼一声,嘴角渗出血丝。
婴儿在他粗糙的掌中哇哇大哭。
那妇人连滚带爬扑过来,抢过孩子,惊魂未定地死死抱住,看向李三笑的眼神充满后怕和怨怼。
“看...看清了?”李三笑剧烈喘息,沾着血沫的嘴唇咧开一个冰冷的弧度,嘶哑的声音穿透哭嚎,“老子不是什么侠...老子是索命鬼!”他猛地指向自己满身凝固的血污和狰狞的伤口,新生的白发在风中狂舞,“沾上老子...比沾上妖还晦气!想活命...滚远点!”
流民们被他满身煞气所慑,一时噤声,下意识地让开一条缝隙。
李三笑不再废话,抱着豆子,拖着锈刀,像一头负伤的孤狼,踉跄着冲过人群。柱子背着丫丫,跌跌撞撞跟上,小脸吓得惨白。
“鬼侠...食妖肉...救娃娃...”一个流民孩童细弱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带着天真的恐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崇拜。
“闭嘴!小崽子!”旁边的大人惊恐地捂住孩子的嘴。
李三笑的脚步顿了一瞬,布满血丝的眼底有什么东西剧烈翻涌,又被更深的冰寒死死压住。他头也不回,走得更快,几乎是在小跑,破烂的靴子踩得冻土飞溅。
“叔...”丫丫伏在柱子背上,小脸贴着李三笑染血的白发,声音带着哭腔,“他们...他们叫你鬼侠...是好名字吗?”
李三笑喉咙里滚出嘶哑的气音,“比‘扫把星’...好听点...”他猛地停步,前方路边一块半人高的风化岩石后,传来压抑的、孩童痛苦的咳嗽声。
柱子紧张地探头:“哥...石头后面...”
李三笑没说话,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块岩石。怀里蝶梦簪毫无征兆地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温热。
“柱子,等着。”他嘶哑命令,小心翼翼放下豆子,拖着锈刀,一步步挪向岩石。
岩石后,蜷缩着一对母女。母亲骨瘦如柴,怀里抱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女孩小脸烧得通红,嘴唇青紫,咳嗽得蜷成一团,瘦小的身体不住抽搐。母亲紧紧抱着孩子,枯槁的脸上满是绝望的泪水,嘴里无意识地哼着破碎的摇篮曲。
李三笑的目光落在女孩青紫的嘴唇和抽搐的身体上——那症状,和豆子中毒高烧时一模一样!
“妖毒?”他嘶哑地问。
母亲猛地抬头,看见李三笑满身血污和白发,吓得往后一缩,却仍死死护着孩子:“你...你是谁?”
李三笑没回答,布满冻疮的手伸进怀里,摸出最后两颗从刺骨狼妖身上抠出的、最小的妖核。赤红的晶石在他掌心散发着微弱却稳定的热力。
“拿着。”他把妖核塞进妇人冰冷颤抖的手里,声音粗粝得像砂纸摩擦,“一颗...贴孩子心口...一颗...你攥手心...”他顿了顿,布满血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暖不死...就能活。”
妇人呆住了,看着掌心温热的赤红石头,又看看李三笑那张如同地狱爬出的脸,嘴唇哆嗦着,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妖核上:“谢...谢谢...”
李三笑猛地转身,像被那声“谢谢”烫到。他一把捞起地上的豆子,嘶声低吼:“柱子!走!磨蹭什么!”
他几乎是拖着柱子,发足狂奔!白发在身后拉成一道仓皇的银线,沾满血污泥垢的衣角被丫丫的小手死死攥着,在风中猎猎作响。
“鬼侠大人...等等!”妇人抱着孩子,踉跄着追出几步,嘶声哭喊。
李三笑充耳不闻,跑得更快。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扯动全身伤口,火辣辣地疼。怀里蝶梦簪紧贴着心口,冰冷依旧,却压不下那股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名为恐惧的寒意。
他怕。 怕那些跪拜。 怕那声“谢谢”。 怕怀里这三颗滚烫的小火苗,最终会像苏小蛮一样,在他眼前熄灭。
“哥...慢点...丫丫要...要吐了...”柱子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李三笑猛地刹住脚步!惯性让他怀里的豆子重重撞在他胸口,孩子难受地哼唧了一声。
李三笑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剜了柱子一眼,嘶哑的声音带着一股蛮横的凶狠,“咽回去!本大侠的背...不是茅坑!”他动作粗鲁地调整了一下抱豆子的姿势,把孩子滚烫的小脸按在自己颈窝,遮挡住那刺眼的妖核红光。
前方,土路延伸进一片更加荒凉破败的丘陵地带。枯树歪斜,怪石嶙峋,寒风卷过时发出呜咽般的怪响。几处低矮的土窑冒着若有若无的黑烟,像是废弃的砖窑。
“哥...那窑洞...能躲风...”柱子指着最近的一处破窑。
李三笑眯起眼,目光扫过窑洞口散落的、几块被烧得焦黑的碎骨和几片沾着暗褐色污迹的破布。一股若有若无的、混合着焦糊和腐臭的怪异气味飘了过来。
他扯开嘴角,露出一个混不吝的笑,“阎王殿的灶台...你也敢钻?”他反手抽出锈刀,刀尖直指窑洞,“柱子!眼睛给本大侠放亮点!里面要是蹦出个烤熟的夜啼妖...今晚加餐!”
柱子吓得一缩脖子,怀里的丫丫也抱紧了柱子:“叔...怕...”
李三笑拖着刀,一步步走向那如同巨兽张口的黑暗窑洞,新生的白发在阴风中飘动,“本大侠的‘开路’...专治各种...烤不熟的杂碎!”他布满血污的脸上,那抹痞笑在阴影中显得格外森然。
就在他即将踏入窑洞阴影的刹那——
嗤! 一缕极其微弱的、妖异的青色火苗,毫无征兆地在窑洞深处一闪而逝!快得像幻觉,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又灼热的气息!
李三笑浑身剧震!脚步猛地顿住!
那青焰... 烧焦的枯草味混着劣酒的辛辣...无比熟悉! 是破庙里老酒鬼砸碎酒壶时,溅到他脸上的味道! 是临安城破那夜,老酒鬼锈刀斩妖时爆出的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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