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仿佛信号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吞掉了。
“林……林家祖坟?”中介的声音明显变了调,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惊惶,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陈、陈先生,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那地方……那地方邪门得很!比您刚租的这凶宅还特么邪乎一百倍!”
“邪门?”陈续走到窗边,目光依旧落在城西方向。在他的系统视界里,那个庞大的“数据淤积点”正散发着不祥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的暗红色波纹,旁边还贴心地标注着【系统高危区域!非专业人士请勿靠近!】。“具体说说,怎么个邪门法?是wi-Fi信号不好,还是外卖从来不送?”
“那是咱们市的老话了!”中介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仿佛怕被什么看不见的玩意儿听见,“林家祖上阔过,听说出过大官,祖坟规模不小,占着好大一片山头。但几十年前就开始不太平了!据说晚上能听见里面传来哭声,不是那种嘤嘤嘤,是特么的鬼哭狼嚎!守墓人换了好几个,都没待长,最后一个出来就疯了,整天念叨着什么‘祖宗怒了’、‘规矩错了’、‘代码写崩了’……哦,最后一句是我加的,反正就是胡言乱语!后来就彻底封了,拉了一圈铁丝网,一般人根本不敢靠近,连盗墓贼都绕着走,怕有命进去没命花!”
‘规矩错了’?
陈续眼神微动。这个词,在他的“架构师”理解里,不像是在描述简单的闹鬼,更像是在描述一种更底层的 “系统规则冲突或逻辑错误”。
“把具体地址发给我。”陈续的语气没有半分动摇,仿佛在跟客服要一个普通的快递地址。
中介似乎被他这种“要去郊游”的平淡态度惊到,支吾了片刻,还是发来一个定位,并带着哭腔再三叮嘱:“陈先生,陈大爷!您可千万别自己想不开啊!那地方真的邪性!听说上次有个不信邪的主播带着团队进去搞探灵,结果设备全部失灵,人出来后就高烧不退,嘴里一直喊‘权限不足’……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中介费拿着烫手啊!”
挂了电话,陈续看了一眼地址,没有丝毫犹豫,拿起他那台看起来与周遭温馨(?)凶宅环境格格不入的、贴满了各种诡异标签、接口多得像蜈蚣脚一样的自制加固笔记本电脑,起身出门。
他需要实地考察,获取第一手的“系统崩溃日志”和“错误现场快照”。
……
半小时后,陈续站在地铁口,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前方路段拥堵,预计等待25分钟”的打车软件界面,微微蹙眉。城市的低效运作,交通流的冗余和阻塞,也是整个“天道oS”系统运行不佳的体现。差评!
就在这时,一辆看起来饱经风霜、漆面斑驳,仿佛刚从报废场边缘抢救回来的出租车,“吱呀”一声,带着一种“老子虽然破但就是能刹住”的自信,精准地停在他面前。车窗摇下,露出一张带着市井精明、些许疲惫,以及……嗯,看起来肾有点虚的笑脸。
“哥们,打车不?这地段,这个点,软件没半小时派不来车。信我,老司机了!”司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微黄的牙。
陈续看了他一眼,拉开车门坐进后排。“去这个地址。”他将手机屏幕递到前面。
司机探头一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按了暂停键,脖子下意识地缩了缩,仿佛那手机屏幕会咬人。屏幕上,正是林家祖坟的定位,地图上那片区域绿得发黑,看着就凉飕飕的。
“兄……兄弟,你没搞错吧?这地方……”司机转过头,脸上写满了“大哥你别搞我”的为难和深入骨髓的忌讳,“这都快傍晚了,太阳公公都准备下班了,去那儿……不太吉利啊。我这车阳气不足,怕扛不住啊!”
“车费加倍。”陈续言简意赅,目光已经重新落回膝上打开的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化作残影,噼里啪啦地调取着城市地图的公开数据层和某些不可描述的监控片段,试图初步分析林家祖坟区域的异常能量谱。
司机看着陈续那副完全不受影响、专注于电脑、浑身散发着“莫挨老子,老子在debug”气场的冷静模样,又偷偷瞄了瞄屏幕上那诱人的加倍车费数字,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一咬牙一跺脚,仿佛奔赴刑场:“成!您坐稳了!不过我话说前头,我只到山脚下,那坟圈子我可不上去了!给再多钱也不行,我怕有命赚没命花,家里还有八十老母和三岁孩子等着我养活呢!”
“可以。”陈续头也不抬。
出租车发出一声类似老人咳嗽的引擎声,汇入车流。司机是个话痨,似乎想用密集的废话聊天来驱散内心不断滋生的不安。
“兄弟,看你这样子,是搞It的专家吧?是不是林家后人请你去看看风水,搞搞数字化墓地啥的?”司机自顾自地猜测着,从后视镜里打量着陈续,“要我说啊,那地方真不是风水问题,是……”他再次压低声音,神秘兮兮,“是闹鬼!真家伙!比你们公司产品经理提的需求还真!”
陈续的视线从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十六进制代码抬起,透过后视镜看了司机一眼。这个男人叫周六安,这是他挂在车前的工作证上的名字。名字很普通,寓意挺好。但在陈续的“系统感知”里,这个司机周身缠绕的信息流,比普通人要活跃、杂乱那么一丝,像是一个微弱的、移动的 “信息扰动节点” 或者 “人形信号放大器”。
“为什么这么说?”陈续顺着他的话问,收集本地传说和异常事件报告,也是构建“错误模型”、进行数据采集的一部分。
见这位冷漠的专家乘客终于搭话,周六安立刻来了精神,唾沫星子差点喷到挡风玻璃上:“嗨,都是我们老司机们口口相传的江湖秘辛!说是在那附近,车载收音机会自动跳台到阴间频道,指针乱转得跟蹦迪似的;有不怕死的同行晚上空车路过,看到过坟地里冒绿光,不是LEd灯那种,是渗人的、仿佛死人眼睛的绿光!还有更邪门的,说是有个老司机几年前深夜在那儿附近捡了个穿古装、浑身湿透、长得还挺带劲的女人,结果第二天交班时发现,车后座上只有一滩水渍和几片枯树叶!妈的,吓得他差点当场宣布从此只拉男乘客!”
周六安说得绘声绘色,手舞足蹈,差点把方向盘拔下来。陈续却在脑中快速将这些现象“翻译”成系统术语:强电磁干扰、异常能量辐射泄漏、高拟真度环境幻象数据投射失败残留……
这些都是系统底层规则严重错误、资源管理失控的典型症状。那个“古装女人”,很可能是一段试图实体化但最终因能量不足或逻辑错误而崩溃的“历史数据回放进程”。
车很快驶出繁华市区,周围环境渐渐荒凉,路灯变得稀疏,建筑低矮破败。天色暗沉下来,像一块脏兮兮的抹布。远处连绵的山丘在暮色中显出沉默而诡异的黑色轮廓,如同趴伏的巨兽。
按照约定,周六安将车停在了一条偏僻的、坑洼不平的山路入口处。路牌早已锈蚀不堪,勉强能看出“林氏”二字。除此之外,就是一条被半人高杂草淹没、阴风阵阵、通往未知黑暗的狭窄小径了。
“兄弟,就这儿了,真不能再往前了。”周六安看着那条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幽深山路,狠狠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的前列腺都在发出警告。
陈续爽快付费下车,周六安几乎是立刻猛踩油门,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出租车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掉头,一溜烟就消失在来时的路上,尾灯闪烁得像是在说“再见来不及握手”。
周围彻底安静下来。暮色四合,山林间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不知名虫豸的鸣叫,更添几分诡异。
陈续站在路口,能清晰地“看”到,前方山林上空,笼罩着一片肉眼不可见的、巨大的、如同沸腾沥青般的暗红色数据乱流,如同一个不断蠕动、散发恶意的系统疮疤,正在缓慢而坚定地侵蚀着周围正常的空间结构。紊乱的能量场让他的系统界面边缘都开始出现细微的雪花噪点和乱码。
【检测到高强度规则冲突区域!环境威胁等级:高!】
【警告:前方存在未知架构干扰及权限壁垒,系统稳定性严重下降,建议获取更高管理员权限后进入!】
权限?陈续眼神微凝。强闯不是他的风格,尤其是在“操作系统”本身就不稳定的情况下。他需要先在外围建立一个安全的“观测点”,像黑客踩点一样,收集更详细的错误日志和数据包,分析其运行机制和漏洞。
他找了个路边相对平整、能接收到微弱卫星信号的大石头坐下,打开电脑,接上几个自制的、看起来像是从废品站淘来的传感器,将其插入地面,开始全力扫描分析前方那片异常数据区的能量波动、信息熵和规则完整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屏幕上的数据流疯狂滚动,各种报错信息和异常参数不断弹出。
突然,他捕捉到一段被反复刷新的、极其异常的底层核心错误代码。这段代码的结构非常古老且复杂,其核心标识和认证流程,指向的并非是简单的“怨念聚合体”或“鬼魂进程”,而更像是……某种被强行中断、卡死在验证阶段的 “高级系统权限认证”过程!
林家祖坟,不是一个简单的鬼巢或数据垃圾场。
它更像是一个……被遗忘的、出了严重bug的 系统后台安全登录入口?或者一个被封锁的 核心模块接口?
就在他全神贯注,试图逆向解析这段卡死代码,找出其认证逻辑的漏洞或后门时——
“嘀!嘀!嘀——!!!”
刺耳到几乎能撕裂耳膜的汽车喇叭声,在他身后猛地、连续地炸响!
陈续猛地回头,瞳孔微缩。
只见那辆本该早就消失的破旧出租车,竟去而复返,一个堪称暴力级的急刹,带着刺鼻的橡胶烧焦味,停在他身后不到五米的地方!车身还在剧烈地摇晃。
车窗被迅速摇下,露出周六安那张煞白得如同刚从面粉缸里捞出来的、写满极致惊恐的脸。他一只手死死抓着方向盘,指关节捏得发白,另一只手颤抖得如同帕金森晚期,指向陈续……不,是越过陈续,指向他身后那片漆黑的山林上空,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调、尖利得破音:
“兄、兄弟!!!快跑!!!上、上车!!!你、你头顶上……那、那坟地里……冒出来一张……一张巨大的人脸!!!”
陈续顺着它颤抖的手指,冷静地抬头望去。
在他系统的视野里,那片暗红色的数据乱流中央,确实凝聚出了一张模糊不清、由纯粹混乱信息和负面能量构成的、覆盖了小半个山头的巨大面孔轮廓。它没有具体的五官,只有两个不断旋转的数据漩涡充当“眼睛”,正“凝视”着下方,散发着令人心智混乱的压迫感。
而在周六安纯粹的肉眼凡胎里,看到的恐怕是更加直观、更加掉san(理智)的恐怖景象。
陈续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张“系统错误蓝屏脸”,又看了看吓得快要尿裤子的司机。
“别慌,”他语气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研究员的兴致,“从能量构成来看,这东西的物理攻击性可能还不如一条泰迪。”
周六安:“……” 他现在只想立刻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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