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司令，”左青推门，快步走进来，将手中的档案袋递过来，“沧南发来的急件。”
叶梵一听到沧南这个名字就条件反射般心头一跳，立刻拆开档案，只见上面写着短短几行字：
“林七夜昏迷不醒，灵魂疑似被黑夜女神倪克斯（神明序列043）带走，不知所踪，经多方探查，未能找到任何有效线索，请求总部支援。”
“……沧南这地方真是多灾多难啊。”叶梵嘟囔一句，将文件扔给左青，
“【凡尘神域】还未崩塌，说明林七夜还未离开沧南。让路无为提前过去，全力搜寻林七夜的下落。
另外……第十三预案可以开始执行了。”叶梵微微眯起眼睛，
“大战，就要来了。”
————
“是，总司令大人！”少年格外兴奋，得到祝九朝首肯后，他站起来，后背紧紧绷成一条直线，站在祝九朝身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为什么要让大家去城门口集合？”祝九朝问。
“是布林娅大人的命令。”少年挠挠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这群人一点也不配合……”
祝九朝抬眸，明明淡漠如水，但却瞬间给了少年一种极为沉重的压迫感，如同帝王一般带着沉凝的威仪，“他的话，都没听到吗？”
一片静默中，匍匐在地上的人们瑟瑟发抖。
“是、是！我们这就去！请神明大人息怒！”
“神明大人息怒！”
“神明大人息怒！”
哀切的祈求声因得不到神明的回应而如潮水退去一般渐渐退去，祝九朝没再说话，一转身便不见了。
事实证明，这种威慑比言语劝服有用多了，不一会儿，城墙下就挤满了人。
风沙渐起，人们裹着破旧的衣袍，脊背弯得如同一张满弓，只要稍一用力，就会立刻崩断。
布林娅深吸一口气，踏上城墙。
“民众们！请抬起头来！”
她目光坚定，望着下方如同羊羔的人们。
没有人听从她的话，敢将自己的头高高抬起。
直视神明将会得到比失去生命更可怕的惩罚，这是教廷用鞭子与血腥深刻进每一个人灵魂中的铁律。
尽管，在目睹一场屠杀信徒的暴乱后，他们已经清楚，站在上面的已非旧神。
没有人承担得起试错的代价。
“我命令你们！抬起头来！看看我的样子！”布林娅的语气严厉了一些。
“……小阿娅？是小阿娅吗？”
终于，一位老人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眯起眼睛，努力辨认着布林娅的模样，
“你不是被抓去屠宰场了吗？这几天，进去的人就没有出来的啊……你看见我儿子了吗？他也被抓去了！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奶奶。”布林娅抹了把脸，“他们死了，他们都死了。”
“您的儿子、我的丈夫、我的孩子、以及两万为旧神一己私欲奠基而死去的人们，他们永远也无法回来了。”
“这样吗？”老人沉默片刻，“为神明大人而死去，我的孩子下辈子，将会在天堂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吧？”
那是教廷许诺的愿景。
在这一刻，布林娅终于感受到，那未经烈火灼烧过的大山，是如何深深地、死死地压在人们脊背上，
却又支撑着人们活下去。
【毁灭，即是新生。】
主……
早就预见这样的结果了吗？
不、不。
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一定有人能从这座五指山下走出来——
只需外部一点小小的助力。
需要一个手持利斧的人，劈开这山。
“谁人曾见过神明承诺中的天堂？”布林娅残忍道，“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只为夺走你们亲人的生命！”
她指向那座屠宰场，“去看看那座屠宰场！坟墓！罪证！”
“那里没有通往天堂的阶梯，只有堆积如山的骸骨！那乱葬岗就是你们所渴求的天堂吗？”
布林娅哂笑出声，“不是他们为旧神赴死，而是旧神杀死了他们。”
风沙中裹挟着屠宰场飘来的血腥味，萦绕在人们的鼻尖。
人群依旧在沉默。
有人悄悄将脸埋得更深，破旧的衣袍下，肩膀微微发抖。
布林娅继续道：“横征暴敛、肆意滥杀，将你我的生命视作猪狗……如果旧神给予的恩赐便是死亡的苦痛，那我们凭什么不能以同样的恩赐去回敬他们！？”
“而我，已经以亲身向你们证明了！教廷并非坚不可摧！
教徒和人一样，会死、可以用武力终结生命！我亲手砍下了蓝斯的头颅，将它悬挂于城墙之上，教堂与神像会在火中化为灰烬——
看吧！旧神和祂的信徒并非坚不可摧，而我们……也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强大！”
“这世界不只属于祂们，同样属于我们！
拿起刀剑，去反抗旧神的暴行，亲手创造一个没有压迫的新世界！”
话语掷地有声，回荡在众人耳侧，又一点一点消散在风中。
一片静默。
无人响应。
“……”
布林娅沉默片刻，走到人群面前，蹲下身想去触碰一名妇人的肩头，却被对方猛地向后躲开。
妇人抱着怀里的破布包，像怀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别、别再说了……阿娅、不，布林娅大人……会被听见的，会被惩罚的……”
“……把他给我吧，安希斯。”布林娅指了指她怀中的包裹，“他，你的孩子，已经死去很久了。”
“不、不是的……我的孩子还活着，他会醒过来的，他一定会醒过来的……”安希斯神经质一般喃喃自语着，抓紧了手中的包裹。
“可怜的孩子，在征收祭品时，被信徒摔断了脊柱，回家之后不到两个小时就去世了。”布林娅叹了口气，低声道，“但至少，他还曾有过降生的机会。”
有人小声嘀咕：“可是反正我们也打不过教皇大人……反抗了，死得更快……”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激起了零星的附和。
“是啊，那还不如就像以前一样，起码还能活着……”
“对啊，忍忍吧，教徒老爷们也没有赶尽杀绝啊……”
“只是偶尔抓一抓人，其他时间，还是能过的吧……”
“对啊，阿娅，不如我们去找其他城池的主教！然后自裁谢罪！这样教皇大人肯定会宽恕我们的灵魂……”
布林娅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这无可救药的世界啊。
她沉默片刻，忽然大笑出声来。
接着，转身跳上城墙，一把抓起蓝斯的头颅，面无表情，冷冷道：“诸位，你们好像没听明白我的意思。”
人群瞬间噤声，抬头看着布林娅。
“身为这座城池新的主人，我只给了你们两个选择：
要么，选择活，跟随我、跟随新神，一起讨伐旧神，推翻教廷统治；
要么，选择死，就在这里，由我亲自动手，送你们和那些屠宰场里的尸骨一个团聚。”
然后，在火焰中重获新生。
她在心中补上这一句，面上却仍是淡淡的表情，“二选一，这不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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