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厅内一片死寂，只有碎石偶尔滑落的窸窣声和受伤者微弱的呻吟。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浓郁的邪能残留气息，令人作呕。
周不言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挣扎着坐起身，首先检查月泠的状况。她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体内气息紊乱，显然在最后关头为了保护他而透支过甚，加上阵法的反噬和爆炸的冲击，伤势不轻。周不言连忙取出随身携带的疗伤丹药，小心喂她服下，并以所剩无几的神农气助其化开药力。
片刻后，月泠睫毛颤动，悠悠醒转，看到周不言无恙，虚弱地松了口气。
“我们……成功了吗？”她声音沙哑地问道。
周不言扶着她靠坐在墙边，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祭坛：“仪式被打断了，那个邪灵没能完全苏醒。但是……”
他的目光定格在祭坛废墟中那个布满裂痕的古朴傩面上。虽然其上的邪恶意志大为减弱，但依旧像毒蛇般盘踞不散，尤其是裂痕深处，隐隐透出一股不甘与怨毒，仿佛在积蓄力量，等待下一次机会。
“那东西，还没死透。”周不言沉声道。
就在这时，祭坛旁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是那个主祭！他竟然还没死，只是半边身子被炸得血肉模糊，气息奄奄地躺在废墟里。他怨毒地盯着周不言和月泠，嘶声道：“咳咳……你们……坏了圣教大计……傩神……不会放过你们……”
周不言冷冷地看着他：“你们所谓的傩神，不过是被你们用邪术扭曲控制的可怜灵体，终将反噬自身！”
“嘿嘿……可怜？”主祭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你们……根本不懂……这傩面中沉睡的……是何等伟大的存在……它乃上古……兵主麾下……战灵一缕残念所化……岂是寻常山灵可比……圣教不过是为其提供苏醒的资粮……待其完全苏醒……重现世间……嘿嘿……”
兵主？战灵残念？周不言心中一震，兵主通常指蚩尤，若这邪灵真与上古战神蚩尤有关，那其来历和力量就更加可怕了！乌部竟然敢打这种存在的主意，真是疯狂！
那主祭似乎回光返照，继续断断续续地说道：“仪式虽被打断……但血髓晶的能量……和圣骨的雷煞……已初步激活了战灵……它虽未完全苏醒……但其戾气……已引动了山中……沉睡的古老尸阵……咳咳……你们……还有山外那些蝼蚁……都要为傩神的苏醒……献上最后的祭品……”
说完这恶毒的预言，他头一歪，气绝身亡。
古老尸阵？周不言和月泠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联想到壁画上描绘的行走古尸，难道这傩面山深处，真的存在一个被邪灵戾气引动的庞大尸阵？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将消息带回雾隐苗驿，并通知言家！
周不言挣扎着起身，走到祭坛废墟旁。他先是用剑小心地将那块已经黯淡无光的血髓晶挑开，这邪物不能留。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裂痕傩面上。
此物是邪灵载体，极其危险，但或许也是了解乌部阴谋和那所谓“战灵”的关键。带走还是毁掉？
他尝试用剑尖触碰傩面，剑尖刚一接触，一股冰冷的怨念便顺着剑身传来，让他手臂发麻。同时，怀中的祖令再次发出微弱的震颤，似乎对这股怨念既有排斥，又有一丝奇异的感应。
周不言沉吟片刻，取出一张空白的黄符，咬破指尖，以自身精血混合朱砂，快速画下一道强大的“封邪符”，小心翼翼地贴在傩面之上。符箓落下，傩面的邪气波动顿时被压制了下去。他这才用一块布将其层层包裹，收入行囊。或许老祖能从中看出更多端倪。
他又检查了一下其他乌部祭司，均已毙命。两人不敢再多停留，互相搀扶着，沿着来路向外走去。
穿过那残破的八门尸阵时，阵法已失效，但残留的尸煞之气依旧让人不适。当他们再次经过那描绘着巨大哭泣傩面和灾难场景的壁画时，周不言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这一次，或许是经历了祭坛之战，或许是那主祭临死前的话语影响，他再看那壁画，竟有了不同的感受。壁画中那个手持发光器物、站在裂缝边缘与黑影对抗的渺小人影，其手中的器物轮廓，似乎……与他怀中的祖令有七八分相似！而那个模糊的符文，也愈发清晰，正是祖令背面的云纹古篆！
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这古老的壁画，难道真的预言了什么？言家的祖令，在这场未知的灾难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他不敢深思，扶着月泠，加快脚步向外走去。
走出傩神洞，外面已是深夜。月光被浓厚的山雾遮蔽，只有零星的光斑洒落，整座傩面山笼罩在一种诡异的寂静中。然而，在这寂静之下，周不言敏锐的神农气却感知到，地底深处似乎有某种沉闷的、规律性的震动隐隐传来，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空气中的尸煞之气，也比来时浓郁了数倍不止！
“不好！那个主祭说的恐怕是真的！山里的尸阵可能被引动了！”周不言脸色难看。
必须立刻赶回苗驿！
两人顾不上伤势，沿着崎岖的山路艰难下行。越是靠近山脚，那股不安的感觉就越发强烈。偶尔，他们能听到远处山林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声，以及树木被撞断的咔嚓声。
快到谷口时，他们遇到了正在焦急等待的石驿丞和几名手持火把、刀剑的健壮山民。
“谢天谢地！你们总算出来了！”石驿丞看到两人狼狈的模样，又惊又喜，“山里动静太大了，我们担心你们出事！刚才还有几具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古尸试图冲击谷口，被我们勉强打退了！”
果然！尸阵已经开始显现威力！
“石驿丞，情况紧急！”周不言快速将洞内所见和主祭的预言说了一遍，“乌部仪式虽被打断，但邪灵戾气已引动山中古尸，必须立刻组织山民撤离，并通知言家派高手前来！”
石驿丞听完，老脸煞白，他知道周不言绝非危言耸听。“我立刻安排！这山谷不能呆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负责了望的山民连滚爬爬地跑来，惊恐地喊道：“驿丞！不好了！出谷的路……路被堵死了！”
“什么？！”众人皆惊。
跑到谷口一看，只见原本通畅的山路，不知何时被大量从山上滚落的巨石和疯狂生长的荆棘藤蔓堵得严严实实！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些巨石和藤蔓的阴影中，隐约可以看到一具具动作僵硬、眼中闪烁着绿光的古尸身影！
他们被困住了！这座傩面山，已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尸阵囚笼！
而浓雾深处，那沉闷的震动声，正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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