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上些清火的蔬果。”
皇后忽然对着门外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几分妥帖，
“烤肉虽香，多吃易燥，配些清爽的正好解腻。”
话音刚落没片刻，两名侍女便端着朱红漆盘轻步进来，盘中码着各色洗净的蔬果：
翠绿的黄瓜切成了小段，顶端还缀着嫩黄的花蒂；
晶莹的葡萄串裹着水珠，紫得发亮；
连平日里少见的冰镇藕片都切得薄如蝉翼，摆成了扇形，旁边小碟里还配着酸甜的梅酱。
碧桃连忙上前接过漆盘，将蔬果一一摆到桌角。
三皇子眼疾手快，先拿起一根黄瓜咬了一大口，脆嫩的汁水在嘴里炸开，立刻眯起眼睛：
“哇！这黄瓜好甜！比方才的西瓜还解腻！”说着就又拿了一根，递到皇后手边，
“母后您也吃，配着烤肉一点都不觉得油了！”
皇后笑着接过，指尖触到黄瓜的微凉，眼底满是笑意：
“还是你嘴快。”
她转头看向正盯着葡萄串的二皇子，又道：
“你不是总说宫里的葡萄不够脆？今日这串看着新鲜，快尝尝。”
二皇子闻言，也不再端着架子，捻起一颗葡萄剥了皮，递到她嘴边：“
母后先尝，甜了我再吃。”
大皇子则拿起一片藕片，蘸了点梅酱递给她：
“妹妹，这个你肯定爱吃，酸溜溜的正好压一压烤肉的烟火气。”
她咬下藕片，脆嫩中带着梅酱的酸甜，果然清爽，忍不住点头：
“好吃！大哥你也吃，别总顾着我们。”
暖阁里的气氛愈发热闹，炭炉的暖意混着蔬果的清甜，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每个人的衣角镀上浅金。
【真的是太好啦！竟然这么贴心的直接上清火的果蔬！那我可要大吃特吃！】
“慢些，不够，还可以上。”
皇后看着几人你递我尝，偶尔为了最后一颗葡萄争两句，又笑着让给对方，缓缓开口道。
一阵带着殿外寒气的风裹挟着细碎的脚步声涌入，打断了殿内闲适的氛围。
一个身着藏青缎面总管太监服饰的身影匆匆走进，墨色的顶戴端正地扣在头上，腰间系着的明黄鸾鸟纹玉带随着急促的动作微微晃动。
他进门便立刻躬身，袍角在光滑的白玉地面上划出一道浅痕，声音带着几分气喘却依旧恭敬：
“奴才淮禄，参见皇后娘娘，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明慧公主。”
皇后正坐在铺着银狐软垫的紫檀木椅上，闻言只是抬了抬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
她缓缓将签放到桌上，拿起一旁搭着的雪色锦帕，细致地擦拭着指尖，语气平和无波：
“淮禄，何事如此匆匆忙忙？”
锦帕擦拭玉石般的指尖，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在安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淮禄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态，头又低了几分，声音愈发恭敬：
“回娘娘的话，奴才是奉皇上口谕而来，特来宣召大皇子、二皇子与三皇子，即刻前往御书房议事。”
皇后擦拭手指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站在一侧的三位皇子。
皇后轻轻颔首，语气中带着几分叮嘱：
“既如此，你们便去吧。
到了御书房，凡事谨言慎行，记得帮我跟你们父皇说一句，近来天气转凉，务必要注意身体，莫要为朝政太过操劳。”
“是，儿臣遵旨。”
三位皇子齐声应道，声音整齐而恭敬。
他们对着皇后躬身行礼，又朝秦舒菡略一点头，便转身跟着淮禄向外走去。
锦靴踏在白玉地面上，脚步声由近及远，直至殿门重新合上，殿内才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余下皇后手中锦帕轻轻落下的声响。
暮色渐浓，琉璃瓦上的余晖被暮色一点点吞噬，偏殿的鎏金铜灯已燃起，暖黄的光晕透过薄纱灯罩，在青砖地上洒下细碎的光影。
秦舒菡指尖捏着一张绘着“梅兰竹菊”纹样的叶子牌，面前的紫檀木矮桌上还摊着半局未散的牌阵，目光却时不时飘向斜倚在软榻上的皇后。
她鬓边那支赤金点翠步摇，方才陪她理牌时还随着笑声轻轻晃动，此刻却静了大半，连眼角那抹精心掩饰的疲惫，也在暖光里无所遁形。
她悄悄将手中的叶子牌放回牌阵，起身时裙摆扫过凳脚，带出一声轻响，忙放轻了脚步凑到软榻边，声音放得柔缓：
“母后，要去休息吗？”
指尖不经意擦过皇后搭在膝上的手背，只觉那微凉的触感里带着几分倦意。
皇后闻言，先是抬手揉了揉眉心，而后才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女儿关切的脸上时，瞬间漾开几分暖意。
她伸手拍了拍舒菡的手背，声音比白日里轻了些，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
“也好，今日陪着他们闹了这么久，又陪你玩了这许久叶子牌，倒真有些乏了。”
说着又叮嘱道，
“菡儿，你要是还想玩，便叫宫女陪你再摆一局。
桌上的蜜饯是御膳房新做的杏仁糕，累了就回你自己的殿里，想要什么吩咐下人去做就好了，不必拘着。”
话音刚落，候在殿门旁的春桃便极有眼力见地迈着小碎步上前。
她穿着一身半旧的青绿色宫装，袖口叠得整整齐齐，走到软榻边时先屈膝行了个浅礼，而后才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扶住皇后的胳膊，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
“娘娘，奴婢扶您回坤宁宫。”
她声音细弱却清晰，扶着皇后起身时，还不忘用眼角余光扫过桌上的叶子牌，想着稍后便来收拾整齐。
皇后被春桃扶着，脚步略缓地向外走，路过秦舒菡身边时，又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慈爱。
秦舒菡站在原地屈膝相送，看着母亲的明黄色宫裙裙摆扫过地面，与春桃的青绿色身影渐渐消失在通往内殿的回廊尽头，才转身坐回矮桌旁。
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叶子牌面，却没了继续开局的心思，只望着门外空荡荡的院子。
不知过了多久，院门外传来轻浅的脚步声，碧桃捧着披风走进来，青灰色的裙摆几乎没发出声响。
她站在几步外，看公主望着院子出神，声音压得极轻，像怕惊飞了檐下筑巢的燕子：
“公主，日头偏西了，风也凉了，我们要回去吗？”
秦舒菡这才回过神，指尖从牌面上收回，指腹还留着象牙的细腻触感。
她望着碧桃手里素色的披风，喉间轻轻滚了滚，最终只化作一声轻缓的应答，声音里裹着点未散的怔忡：
“好，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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