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通传声：
“皇上驾到——”
秦舒菡心头一凛，下意识屏住呼吸。
她看见皇后迅速拭去眼角的湿意，转身迎向门口。
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秦轩烁缓步走入殿中，三年时光似乎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眉宇间的威严更甚，眼底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倦怠。
他目光落在皇后身上，语气缓和了几分：
“还没歇息？”
“等皇上。”
皇后微微躬身，声音温婉依旧。
皇上颔首，并未多言，径直走向殿内西侧的书案。
秦舒菡的目光随他移动，当看清书案一角摆放的物件时，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个细细长长的乌木盒子，盒身雕着繁复的缠枝莲纹，边角镶嵌着细碎的青金石，盒盖中央嵌着一枚月牙形的白玉——那是当年安原国进贡时特意送来的长笛盒！
安原国素与大盛不睦，当年进贡此物时，安原太子耶律烈曾当众挑衅，称大盛人能奏此笛，暗讽大盛文弱。
彼时秦舒菡正值年少气盛，当场接过长笛，以一曲《G小调小步舞曲》震住全场，既维护了大盛颜面，也让安原使者颜面尽失。
那支长笛后来被她一直妥善放着，因为这对于当时的她来说，也算是另一种思念现代的东西。
也是这承载着羞辱与荣光的盒子，见证了他们在朝堂之上维护她的种种，让人印象深刻。
如今这盒子竟出现在皇上的书案边，还被擦拭得一尘不染，显然常被人触碰。
秦舒菡心头疑窦丛生：
她当年送给他们的东西确实是少，但这长笛自己为了睹物思事，藏的那么好，竟也能被他们找出来。
她正凝神思索，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甲胄的轻响。
秦舒菡立刻收敛心神，侧身躲到廊柱后，压低了脑袋，装作整理衣角的模样。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离她不过三步远的地方。
那是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男人，身形挺拔如松，腰间佩着一把狭长的弯刀，刀鞘上刻着细密的鱼鳞纹——是潜鱼卫的标识。
他的侧脸线条冷硬，眉眼深邃，正是鱼一。
三年未见，他似乎比从前更加沉稳，眉宇间多了几分风霜，却依旧难掩那份凌厉之气。
鱼一似乎刚从偏殿出来，正低头整理着袖口，脚步微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抬眼望向秦舒菡藏身的方向。
秦舒菡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指尖已经摸到了腰间的微型武器，却见鱼一只是皱了皱眉，目光在她身上扫过。
他看到的，不过是一个穿着灰布仆役服、容貌平庸的陌生人。
可不知为何，当他的目光触及那道熟悉的身形轮廓，看到她下意识摩挲袖口的小动作时，心脏却毫无预兆地狂跳起来。
那不是因为警惕，也不是因为怀疑，而是一种源自骨髓的熟悉感，一种跨越了三年时光、穿越了伪装表象的本能悸动。
他的视线定格在她的侧影上，眉头皱得更紧，脑海中一片空白，唯有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仿佛在呐喊着什么。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鱼一的声音低沉，带着潜鱼卫特有的审视，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她身上流连，总觉得这身影、这姿态，熟悉得让他心慌。
秦舒菡压着嗓子，刻意模仿着粗哑的嗓音：
“回……回大人，小的是新来的杂役，奉命来偏殿外收拾杂物。”
她垂着头，不敢让他看到自己的眼睛，可后背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
那目光太过专注，太过炽热，仿佛要穿透她的伪装，直抵她的灵魂。
鱼一沉默着，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剧烈，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明明从未见过这个杂役，可那种莫名的亲切感和悸动，却让他无法移开脚步。
他盯着她的背影，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三年前那个明艳张扬的身影，那个总是笑着叫他“鱼一”、眼神锐利如刀的女子。
怎么会像？明明容貌、声音、衣着都截然不同。
可为什么……他的心跳会这么快？
快得像是要先一步认出她来。
鱼一的指尖微微蜷缩，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喉结滚动了一下，正欲再问，殿内忽然传来皇后的传唤声：
“外面是谁？”
秦舒菡趁机躬身：
“大人，小的先告退了。”
说罢，不等鱼一反应，便低着头快步离开，脚步看似慌乱，实则稳如泰山。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鱼一才缓缓收回目光，可胸腔里的心跳依旧剧烈，久久无法平息。
他抬手按在胸口，感受着那份异常的悸动，眼底闪过一丝茫然与困惑。
那个杂役……到底是谁？
为何只是一个背影，就让他如此心神不宁？
应该不会是她，如果是她的话，一定舍不得皇后这般伤身。
而快步走远的秦舒菡，直到拐过几道宫墙，与秦景珩汇合，才缓缓松了口气。
她抬手摸了摸耳后的抑制芯片，指尖微颤，方才鱼一那灼热的目光、明显加速的心跳声，还有书案上那枚突兀的长笛盒，都让她心头泛起复杂的涟漪。
“他认出你了？”秦景珩低声问。
秦舒菡摇头，眼底却凝着一丝深思：
“没有，他没认出我的伪装。”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但我总感觉他又好像认出我来了。
更奇怪的是，皇上的书案上，放着当年安原国挑衅的长笛盒。”
秦景珩眉峰微挑：
“那盒子？难道皇上是想借当年之事做文章？还是说，睹物思人？”
“不好说，但是安原不都已经没了吗？”
秦舒菡目光投向坤宁宫的方向，夜色中，那片烛火依旧明亮，却透着说不尽的暗流涌动，
“但这盒子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偶然。”
夜色更深，皇城的宫灯依旧摇曳，而潜藏在暗处的情愫与疑云，如同藤蔓般悄然蔓延，缠绕着每一个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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