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亦承左腿的自主活动训练,逐渐从意念上的努力,转变为肉眼可见的进步。
起初只能颤抖着移动分毫,后来能缓慢地完成小范围的、不承重的屈伸。
每一次微小的进步,都伴随着肌肉深层的酸胀甚至刺痛,但苏亦承甘之如饴。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沉睡的力量正在被一点点唤醒,重新听从他的调遣。
陆文生始终是他最坚定的守护者和最严格的“教练”。
他根据康复师的指导和苏亦承的身体反应,精心安排着训练的频率与强度,既鼓励他突破极限,又时刻警惕着任何过度疲劳的迹象。
这天下午,训练内容升级了。
在陆文生的保护和指导下,苏亦承开始尝试在坐姿下,主动将左腿抬离地面。
苏亦承后背紧靠轮椅,右手死死抓住扶手,将所有意念集中在左腿上。
他咬紧牙关,脸颊因用力而微微鼓起,额角青筋隐现。
陆文生半跪在他面前,一手虚托在他小腿下方以备不时之需,目光紧锁着他的膝盖,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鼓励:“发力,对,感受肌肉收缩……慢一点,控制住……”
时间仿佛被拉长。
苏亦承感觉那条腿沉重得像灌了铅,但他没有放弃,对抗着地心引力和肌肉的无力感,一点点,一点点地,让脚跟离开了地面。
一厘米,两厘米……虽然抬起的幅度依旧微小,虽然仅仅维持了短短几秒便力竭落下,但这一次,是完完全全依靠他自己左腿肌肉的力量完成的。
当脚跟落回地面时,苏亦承大口喘着气,汗水顺着鬓角滑落,但那双看向陆文生的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炽热的火焰,是胜利,是激动,更是重获掌控的狂喜。
“文生!你看到了吗?”他的声音带着剧烈的喘息,却充满了力量,“我自己抬起来的。”
陆文生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极为舒展、毫无保留的笑容。
那笑容冲散了他眉宇间惯有的沉静,显得格外明亮,甚至带着几分少年气的畅快。
他重重地点头,伸出手,不是去扶他,而是用力地、赞赏地拍了拍苏亦承的肩膀。
“看到了,做得非常好。”他的语气里也带着难得的激昂。
这一刻的喜悦,无需任何言语修饰。
他们一个笑着,一个喘着,在午后明亮的阳光里,共享着这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
训练结束后,苏亦承靠在轮椅里,虽然疲惫,精神却异常亢奋。
他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庭院,思绪已经飘向了更远的地方。
“文生,”他忽然开口,声音还带着运动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我想……等下次复查,如果医生允许,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准备拆石膏了?”
陆文生正在收拾训练用的软垫,闻言动作一顿,转过身,神情变得认真而审慎:“要看复查结果和医生的最终判断。不能急。”
“我知道,”苏亦承点头,眼神却无比坚定,“我只是觉得……快了。我真的感觉,快了。”
他望向陆文生,目光灼灼:“等石膏拆了,康复训练会更容易,我也能早点去做那些……我们约定好的事。”
他没有具体说是什么,但陆文生明白。
《长河》的后期需要他亲自坐镇,孩子们的风筝在等待春风,后山的溪流在潺潺呼唤,奶奶的墓前,也需要他们一同去告慰。
所有这些被伤病暂时搁置的承诺与责任,都化为了他此刻坚持康复最强大的内驱力。
陆文生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
他看到苏亦承眼中那不容错辩的渴望与决心,也看到了他背后那份沉甸甸的担当。
他伸出手,握住苏亦承因用力而尚有些颤抖的手,掌心相贴,传递着无言的温度与力量。
“好。”陆文生沉声应道,只有一个字,却重若千钧,包含了全然的信任、支持与共同的期盼,“我们一起等那一天。”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
庭院里,草木疯长,绿意盎然,充满了初夏来临前最后的、蓬勃的积蓄。
希望,已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星光,而是变成了握在手中、触手可及的、温暖而坚实的存在。
南风吹拂,带着万物生长的喧嚣,仿佛也在催促着他们:
快些,再快些,美好的日子,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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