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生在退了烧后难得的深沉睡眠中醒来,首先感受到的不是病后的虚弱,而是一种被妥帖照拂后的、久违的安宁。
他微微侧头,看到苏亦承靠在轮椅里,在他床边的位置睡着了。
头歪向一边,眼下带着清晰的青影,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搭在床沿,保持着守护的姿态。
晨光落在他略显疲惫却线条柔和的侧脸上,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与坚韧并存的美丽。
陆文生的心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泛起细密而深沉的涟漪。
他没有惊动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要将这幅画面刻进心底。
过了许久,苏亦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醒了过来。
他第一时间就看向床上的陆文生,对上他清醒而柔和的目光。
“醒了?感觉怎么样?”苏亦承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立刻直起身,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温度正常。
他松了口气。
“没事了。”陆文生握住他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掌心相贴,传递着已然恢复的温厚力量,“辛苦你了。”
简单的四个字,却包含了千言万语。
苏亦承看着他深邃眼眸中清晰的自己,摇了摇头,反手将他的手握紧:“跟你比,算什么辛苦。”
他操控轮椅,想去给陆文生倒水,却被陆文生轻轻拉住。
“让毛豆来。”陆文生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你再去睡会儿。”
苏亦承本想坚持,但看到陆文生眼中那恢复了惯常的、沉稳的坚持,以及自己身体确实传来的疲惫感,他妥协了。“那你也再休息一下,不准起来处理事情。”
陆文生点了点头。
苏亦承这才操控轮椅回了主卧,几乎是头一沾枕头,就沉沉睡去。
这一夜精神的高度紧张和体力的消耗,远超他之前的任何一次康复训练。
等他再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阳光明晃晃地照着,院子里传来毛豆压低嗓门指挥合作社年轻人干活的声音,一切都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日常感。
他来到堂屋,发现陆文生已经起来了,正披着外衣坐在桌边看文件,手边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参茶。
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精神却好了很多。
“怎么起来了?”苏亦承皱眉,操控轮椅过去。
“躺不住了。”陆文生放下文件,很自然地伸手试了试他左腿膝盖的温度,确认没有因昨夜劳累而肿胀,“饿不饿?毛豆熬了粥在厨房温着。”
他的关切依旧,却少了些之前那种密不透风的紧绷,多了几分平和的松弛。
仿佛经过昨夜那一场病的洗礼,某种一直强撑着的状态,终于可以自然地放松下来。
苏亦承看着他,心中微动,没有再说什么。
午后,陆文生终究还是被苏亦承强硬地赶回床上休息。
苏亦承自己则坐在窗边,处理着《长河》剧组发来的邮件。
他的思路异常清晰,决策果断,仿佛昨夜那个笨拙却坚定的守护者,将他内在的某种力量也一同淬炼了出来。
当他回复完最后一封邮件,合上电脑时,夕阳正缓缓沉入远山。
他转过头,看向里间床上闭目养神的陆文生。
金色的余晖透过窗格,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一个念头,在苏亦承心中坚定地形成。
他操控轮椅,来到床边。
陆文生听到动静,睁开眼看他。
苏亦承迎着他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文生,下次复查,如果医生允许,我想开始尝试使用单拐。”
陆文生眸光微凝,审视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苏亦承没有回避他的审视,继续清晰地说道:“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我感觉……左腿的力量和稳定性,已经可以尝试了。我不能,也不想永远停留在需要你搀扶的阶段。”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恳切,“我想走得更好,更快。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你能真正放心,能稍微……歇一歇。”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轻,却重重地敲在陆文生的心上。
陆文生看着他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里面不再是冲动和执拗,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清醒与担当。
他知道,苏亦承的提议,并非出于急躁,而是基于对自身情况的准确判断,以及对他陆文生的心疼。
长时间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空气中弥漫着药草的淡香和夕阳温暖的味道。
许久,陆文生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等复查结果出来。如果医生认为条件成熟,我陪你练。”
这不是允许,也不是鼓励,而是基于事实的、共同的决策。
苏亦承的眼中瞬间迸发出明亮的光彩,他重重地点头:“好。”
夕阳彻底沉了下去,天边只留下一片绚烂的晚霞,如同他们此刻的心情,历经风雨,终见瑰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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