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酒白天在小院门口四下望了望,发觉驿马和草料库离着自己所住的小院不远,如果能在那里放一把火,然后趁乱把驿马都放出去,自己就可以趁乱带着娘亲逃出去。
夜色渐深,驿站院内的灯笼只剩几点昏黄光晕,守在院外的两名金人也没了白日的警惕,只偶尔传来几句模糊的交谈。温酒酒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借着窗缝透进的微光,轻轻摇醒张氏。
“娘亲,醒醒。”她声音压得极低,见张氏睁眼,连忙凑到她耳边,“咱们现在就在济南府,白天我跟驿卒打听好了路线,今夜想试着逃出去。”
张氏刚醒时还有些迷糊,听清这话瞬间清醒,眼中满是又惊又喜。惊的是眼下身处金国地界,周围都是看守的金人,她们母女俩手无缚鸡之力,想要脱身简直难如登天;喜的是女儿竟这般有勇有谋,不仅摸清了位置,还敢定下逃脱的主意——自己这辈子从未离开过家人,连家事都料理不清,哪曾想女儿在这般绝境里,竟能撑住还想出办法。
她紧紧攥住温酒酒的手,指尖微微发颤,却还是用力点头:“酒酒,娘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做,娘就怎么做!”
其实白日里见酒酒与驿卒搭话,张氏便猜到女儿在筹谋逃脱。晚饭后,她趁酒酒在外间思索,以困倦为由进了里屋,悄悄脱掉棉衣,只留一层单薄里衣,又将窗户推开一道缝。夜风裹挟着寒意灌进来,吹得她浑身发颤,她却咬着牙没关窗——她要为女儿创造机会。
万一逃不脱,自己病重,也能拖延几日,为夫君找寻和解救她和酒酒多争取些时日。
此刻被酒酒唤醒,张氏只觉得浑身无力,冷热交替着打颤,声音也虚弱不堪。她紧紧攥住酒酒的手,目光却异常坚定:“酒酒,你听娘说。你现在就去找守卫,说娘病得厉害,让他们找大夫来。趁他们慌乱、看守松懈的时候,你赶紧逃出去。”
温酒酒眼眶一红,刚要开口反驳,就被张氏打断:“你听娘把话说完。金人抓着我们,定是还有用处,暂时不会伤我性命。可你不一样,你得出去找你爹爹,将来才能想办法救娘。娘帮不上你别的,只能这样做了。”
她咳了两声,气息更弱,却仍攥着酒酒的手不放:“别犹豫了,再等就没机会了。记住,出去以后别回头。你一定要好好的,娘等着你们来接我。”
温酒酒看着娘亲潮红的脸,知道她心意已决,泪水砸在张氏手背上。她咬了咬唇,用力点头,小心翼翼地帮娘亲掖好被子,转身擦去眼泪,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温酒酒强压着心头的慌乱,快步走到外间,双手用力拍打着院门。门板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很快便传来守卫不耐烦的喝问:“深更半夜吵什么?”
门栓“吱呀”拉开,两名守卫探出头来。温酒酒立刻红了眼眶,声音带着哭腔,身子还微微发颤:“大哥,求你们行行好!我娘亲突然病得厉害,现在已经开始说胡话了,脸烫得吓人,你们能不能找个大夫来看看?”她说着,还伸手抹了把眼泪,模样可怜又急切。
两名守卫对视一眼,虽有犹豫,但也怕真出了人命不好交代。其中一人皱着眉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禀报首领。”说罢便转身快步往驿站前院跑去。
不多时,金人首领带着一名背着医箱的白胡子老大夫匆匆赶来。首领面色沉郁,进门便呵斥:“不过是点小病,也值得大惊小怪?”温酒酒不敢反驳,只低着头引着老大夫往内屋走。
老大夫坐在床沿,伸手搭住张氏的手腕,指尖轻按片刻,又掀开她的眼皮看了看,随后缓缓摇了摇头,对首领说道:“这位夫人是多日劳碌加上心神紧张,又受了风寒,如今发了高热,情形不算轻,没个三四日怕是好不了。”他一边说,一边从医箱里取出纸笔,写下药方,“按方抓药,每日煎服两次,多让她喝些温水,莫再受了凉。”
温酒酒站在一旁,听到“三四日”时,心尖先是一喜——这意味着她有足够的时间摸清驿站周边的地形,仔细设计逃跑路线。可转眼看到娘亲面色潮红、呼吸急促的模样,又忍不住担心起来,方才的喜悦瞬间被担忧冲淡。
金人首领接过药方,看了一眼便递给身边的护卫,吩咐道:“按药方去抓药。”随后又冷冷瞥了温酒酒一眼,“好好照顾你娘,别再惹出什么事端。”说罢便带着人转身离开,只留两名守卫依旧守在院外。
温酒酒送他们出门后,快步走回内屋,坐在床沿轻轻握住娘亲的手。指尖触到的皮肤滚烫,她心中又酸又暖——娘亲为了给她争取机会,竟这般折腾自己。她深吸一口气,计划在心中慢慢成型:这三日,她一定要做好万全准备,绝不能辜负娘亲的苦心。
第三日晚间,张氏终于退了高热,脸色虽仍苍白,精神却好了不少。温酒酒知道,时机已到。
她先将几捆柴草抱到外间,借着熬药的火光引燃柴草,又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扔到火里。屋里顿时浓烟升腾,她立刻拔高声音呼喊:“走水了!走水了!”一边喊,一边就要扶着张氏快步逃到院子里,张氏自己跑到里间关好门,低声朝温酒酒喊道:“酒酒,快跑,别管我,娘没事的!”
温酒酒跑到院里,边哭边喊“两位大哥,救命啊,我娘还在里屋呢!”
守在院外的两名守卫听到呼救,慌忙打开院门冲进来。见屋内火光冲天,两人顾不上多想,转身就去寻水桶灭火。
温酒酒立刻伸手往脸上抹了抹,涂得脸上黑乎乎的,看着像个粗使丫头。她趁院门口无人看守,快步出门左转,直奔后门。她早几日就通过送饭的小二哥知道,此时正有泔水车从后门经过,她混在旁侧出了门。
按照之前从小二哥口中问来的路线,温酒酒借着朦胧夜色一路疾走。约莫半刻钟后,彻底脱离了驿站的视线范围,她才开始发足狂奔。
一路奔到西湖畔,借着月光找到北渚街巷,又按图索骥寻到第三条小胡同,确认是第二户人家后,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敲响了门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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