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热闹劲儿还没完全散尽,林晏就开始掰着手指头算日子了。
“乡试是八月,会试是明年三月……满打满算也就半年多点!”他坐在小院天井的石凳上,对着正在石榴树下闭目养神的谢霄絮叨,“时间紧着呢!谢兄,咱们得赶紧收拾收拾,进京备考!”
谢霄睁开眼,墨色的眸子看向他:“嗯。” 一个简单的音节,算是认同。京城会试,才是真正的龙门。江南乡试的解元,不过是叩门砖。
林晏得了这个“嗯”,立刻像得了圣旨,跳起来就往屋里冲。“陪考到底”可是他的大业!
“阿福!阿贵!”他扯着嗓子喊带来的仆役,“收拾东西!准备进京!”
接下来的几天,小院彻底成了战场。林晏化身小监工,叉着腰在屋里屋外转悠,指指点点:
“这个!谢兄常用的徽墨!多带几块!”
“还有这个澄泥砚!谢兄用着顺手!包仔细点!”
“那套青瓷笔洗!对对,也带上!”
“窗边那个软榻上的细竹凉席!谢兄看书累了喜欢躺那儿!卷起来带走!”
“厨房里那罐新买的桂花蜜!谢兄泡水喝!别落下!”
“还有我的零嘴匣子!装满!路上解闷!”
他恨不能把整个小院都塞进马车。仆役们被他指挥得团团转,打包的箱笼堆满了半个院子,里面塞满了笔墨纸砚、书籍、衣物、被褥、甚至还有林晏觉得谢霄可能用到的熏香、驱蚊药包、甚至一小盆据说能醒神的绿植!
谢霄看着院子里越堆越高的行李,再看看林晏兴奋得发红的小脸,眉头越皱越紧。
他走过去,随手打开一个几乎要撑破的箱笼,里面塞满了崭新的、但显然并非必需的锦缎靠垫和绣花桌围。
“不必带这些。”谢霄声音平淡,伸手把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一件件拎出来,丢到一旁。
“哎!谢兄!”林晏心疼地扑过去抢救,“这个软和!路上马车颠簸,垫着舒服!那个好看!放京城的住处也……”
“累赘。”谢霄言简意赅,动作不停,把箱笼里那些他认为完全多余的东西清理掉一大半。
林晏在旁边急得跳脚,又不敢真拦着,只能小声嘟囔:“……好吧好吧,听你的。但笔墨和吃的必须带够!”
……
行李精简得差不多了,路线成了新问题。
“咱们走官道!”林晏指着摊开的简易地图(他让仆役买的),手指点在一条相对笔直的线上,“直直往北!快马加鞭,半个月就能到京城!”
谢霄的目光落在地图上,指尖在袖中微动,无形的光幕上展开更精密详实的地图和分析数据。
“官道虽快,但多经平原驿站,风物单一,且车马繁杂。”他手指划过地图,点在一条蜿蜒的线上,“从此处转水路,乘船沿运河北上,虽耗时略长(约二十余日),但水路平稳,可免车马颠簸之苦。且运河沿途多繁华城镇,可略作停靠,了解各地民生风物,于……”他顿了顿,“于增长见闻有益。”
“啊?还要坐船?”林晏小脸垮了下来,他最怕晕船了,“水路慢悠悠的,多耽误工夫啊!而且万一晕船怎么办?还是官道快!”
“运河平稳,不易晕船。”谢霄耐心解释(光幕数据显示此段运河水流平缓),补充道,“且沿途如淮安、徐州、济宁等,皆是漕运重镇,颇为繁华,吃食也各具特色。”他不动声色地抛出一个诱饵。
林晏听到“繁华”和“特色吃食”,眼睛亮了一下,犹豫起来。
他看看官道那条线,又看看运河那条弯弯绕绕的水路,再看看谢霄平静但不容置疑的眼神,权衡了半天,最终像只斗败的小公鸡,耷拉着脑袋妥协了:“……那,那行吧。不过要是晕船了,你得负责!”
谢霄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嗯。”
……
临行前一晚,小院里格外安静。行李都已装车,只剩下些零星物件。天井里空荡荡的,那棵半死不活的石榴树在秋风中抖着几片稀疏的叶子。
林晏背着手,在院子里慢悠悠地踱步,这里看看,那里摸摸。
他走到窗边,拍了拍那张空了的软榻:“唉,住了好几个月呢,还挺舍不得的。”语气里带着点孩子气的怅然。
谢霄站在廊下,看着林晏在院子里转悠的小小身影。
目光扫过那张空了的软榻——那是林晏最喜欢待的地方,歪在上面啃零嘴、看闲书、或者……偷瞄自己。
视线又掠过书房的窗棂,仿佛还能看到少年趴在门框上探头探脑的样子。
这方小小的、曾经被林晏塞满了“舒适”和聒噪的院落,此刻人去屋空,只留下熟悉的轮廓,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寂寥。
一丝极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如同暮色般悄然笼罩心头。谢霄沉默着,没有回应林晏的感慨。
这短暂的江南岁月,连同这个承载了备考记忆的小院,都将成为他庞大研究数据库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节点。
但此刻,这节点似乎比预想的,多了些重量。
……
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马车已经套好,等在院门外。
林晏最后看了一眼空落落的院子,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这里的气息都记住,然后转身,一蹦一跳地钻进了宽敞的马车车厢。
“出发咯!”
谢霄紧随其后,也上了车。车夫一声吆喝,鞭子轻响,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骨碌碌的声响,缓缓驶离了小院所在的巷子。
林晏趴在车窗边,把帘子撩得高高的,小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使劲往后张望。小院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街角的拐弯处。
“再见啦!”他挥了挥手,声音不大,带着点告别的小小感伤。
放下帘子,缩回车里,刚才那点离愁别绪像被风吹散的云,瞬间没了踪影。
他挪到谢霄旁边的位置坐下,眼睛又亮了起来,指着窗外飞快掠过的景色,叽叽喳喳像只出笼的雀儿:
“谢兄你看!那片稻田黄了!金灿灿的!”
“哇!那边有片橘子林!好多人摘!肯定很甜!”
“快看快看!河!是不是就是我们要坐船的那条河?船呢?大不大?”
“哎!那边镇子的牌楼好高!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好吃的?”
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充满了对未知旅程的新奇和兴奋。车厢里瞬间被他的声音填满。
谢霄靠坐在车厢一侧,闭目养神。耳边是林晏清脆雀跃的唠叨,鼻尖是车厢里新木料和行李包裹混杂的气息,身下是马车行驶时规律的轻微颠簸。
他没有睁眼,只是听着少年充满活力的声音,描绘着窗外变换的景致。
心头那点因离开而产生的微澜,渐渐被这熟悉的、带着温度的聒噪所覆盖。
窗外的江南秋色不断后退,前方是漫长的水路和陌生的北地。
这条通往京城的道路,因为身边这个叽叽喳喳、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少年,似乎也少了几分枯燥,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期待。
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任由林晏的声音像背景音一样萦绕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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