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沉寂。
每一秒，都像是一滴冰冷的铅水，砸在秦晚紧绷的神经上。
她站在天机阁总部的最高指挥室内，面前的全息投影上，密密麻麻的红色箭头，如同一张天罗地网，将庞大的白氏集团死死罩住。一切都已就绪，只待一声令下。
然而，她等来的，却是足以颠覆一切的两个字——放弃。
“凌策……”
秦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声音依旧无法抑制地带着一丝颤抖和尖锐。
“放弃复仇？清道夫？新敌人不是人类？我需要解释！”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连珠炮般射向电话那头，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巨大的困惑与抗拒。
凌策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得可怕，像一片不起波澜的冬日湖面，听不出任何情绪。
“解释需要时间，而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这种冰冷的理智，让秦晚感到一阵心悸。这不像她认识的那个凌策，那个虽然冷静，但眼底始终燃烧着复仇火焰的少年。
“凌策，我们所有的部署都是为了白景明！为了扳倒白氏集团！”
秦晚指着眼前的全息投影，尽管对方看不到，但她的情绪已经激动到了极点。
“现在放弃，等于前功尽弃！这不合逻辑！”
“逻辑的根基已经变了。”
凌策的声音如同一阵冰冷的雨，瞬间浇灭了秦晚的情绪火焰。
“以前我认为他是棋手，现在发现他连棋子都算不上，只是棋盘上的霉点。”
秦晚愣住了。
棋盘上的……霉点？
这个比喻带着一种降维打击般的轻蔑与疏离，彻底颠覆了她一直以来的认知。
凌策继续用他那不带丝毫个人情感的语调说道：“我的任务不是下棋，是清理棋盘。”
“清理……棋盘？”秦晚喃喃自语，她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跟不上对方的思路。
“你可以把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想象成一具病体。”
凌策没有解释“深渊模因”这种超出理解范畴的东西，而是选择了一个残酷却易于理解的比喻。
“那些负债者，就是病体上滋生出的癌细胞。它们在不断扩散、转移，侵蚀着整个世界的生机。”
“而我，或者说我们，从现在开始，是外科医生。我们的职责，不再是和某一个癌细胞群落争夺养分，而是将它们彻底切除。”
秦晚的呼吸一滞。外科医生……切除癌细胞……
这番话语中蕴含的冰冷使命感，让她感到一阵从骨髓里透出的寒意。
“白氏集团……白景明……”
“他只是一个被深度感染的组织，虽然看起来庞大，但并非病灶的源头。”凌策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医生不会对病毒产生仇恨，只会想办法消灭它。我们的目标，必须改变。”
秦晚沉默了。她强迫自己去理解凌策话中的逻辑，去接受这个全新的、令人不寒而栗的世界观。
“那……我们的第一个手术目标是什么？”她艰难地问道。
“一个代号为‘摇篮’的地方。”
凌策说道：“它是我们目前发现的，第一个正在活跃的‘原发性病灶’。它像一个肿瘤的孵化器，正在源源不断地制造新的癌细胞。”
“‘摇篮’？在哪里？有什么具体情报？”秦晚立刻切换到了首席执行官的职业状态。
“具体位置不明，但我会给你追查的线索。它与近期多起高阶觉醒者的失踪案有关，并且……它和‘生命科学’领域的某个秘密研究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秦晚的眉头紧紧锁起。线索虽然模糊，但对天机阁的情报网络来说，并非无法追查。
可是……
她看着眼前那张即将收网的巨大蓝图，看着唾手可得的复仇果实，心中依然充满了不甘。
“凌策，我最后问一次。为了一个模糊不清的‘摇篮’，放弃扳倒白氏集团这个我们付出了无数心血才得到的机会，真的……值得吗？”
电话那头，凌策忽然打断了她。
他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俯瞰众生的绝对平静。
“秦晚，当大厦将倾，争论顶楼套房的归属毫无意义。”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秦晚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我们之前的敌人，是住在顶楼的蛀虫；而我们现在要面对的，是正在啃食地基的白蚁。”
凌策的声音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选哪个？”
秦晚彻底沉默了。
大厦将倾……
白蚁蛀基……
这简单而又震撼的比喻，像一把重锤，彻底击碎了她心中最后一点犹豫和不甘。
是啊，如果根基都被蛀空了，整栋大楼都将坍塌，谁又会在乎顶楼的风景属于谁？
她终于明白了凌策背负的东西。那不是个人的仇恨，而是整个世界的存亡。
一种悲壮的使命感，瞬间淹没了她。
秦晚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困惑与挣扎都已褪去，只剩下如钢铁般的决绝。
她对着话筒，用无比清晰、沉稳的声音回答：
“我明白了。”
“天机阁，启动‘清道夫’协议。”
“很好。”凌策的声音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找到‘摇篮’，把它从地图上抹掉。这是命令，不是商议。”
“行动吧，我的……首席执行官。”
通话结束。
指挥室内，秦晚缓缓放下手机，转身，对着身后严阵以待的核心成员们，下达了新的指令。
而在另一端，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凌策放下了手机。
他摊开手掌，那本古朴的【因果倒转之书】静静地悬浮在他面前。
书页无风自动，翻到了新的一页。
页面中央，一个不断闪烁的坐标点，正散发着不祥的漆黑光芒，如同一个正在呼吸的深渊旋涡。
那，就是“摇篮”的位置。
忽然，在坐标旁边，一行行血色的小字，如同被无形的刀刻画一般，迅速浮现出来。
【届时，模因污染将呈几何级数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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