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沈筹眼中彻底变了样。
不再是清晰的物质与能量，而是一片流淌着无数因果丝线的混沌之海。
绝大多数存在的轮廓依然清晰，但它们的因果线，或粗或细，或明或暗，都牢牢地与地府这本巨大的“总账”相连。
而他，沈筹，此刻正以“幽灵审计员”的形态，漂浮在这片数据与因果的海洋之上。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却能清晰地“看”到一切。
这种视角诡异而强大。
他的目光扫过崔诀、织忆、白无常等人，他们身上缠绕的因果线如同璀璨的星河，与地府的根基紧密交织。
但很快，一抹极不协调的光晕，刺入了他的“视野”。
那是一个游离在所有因果线之外的影子。
它没有与地府的任何一笔“账目”关联，仿佛一个凭空出现的坏账，一个不该存在的bUG。
它身上散发着淡淡的、仿佛要将周围光线都吞噬的“坏账”光晕。
找到了。
沈筹的意识锁定目标，念头一动，整个世界在他面前飞速倒退、折叠。
他穿过了一层又一层被遗忘的档案废墟，掠过无数早已被注销的鬼魂残影，最终，闯入了一个不存在于地府任何官方记录中的空间。
“坏账空间”。
这里一片死寂，灰色的雾气弥漫，空气中充满了被时间遗弃的腐朽味道。
那个影子，就静静地站立在空间的中央。
它似乎察觉到了沈筹的到来，缓缓转过身。它没有五官，只是一团模糊的人形轮廓，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恶意。
“又一个……来清算的吗？”
一道不属于任何语言的意念，直接在沈筹的意识中响起。
沈筹没有回应。
常规的战斗方式在这里毫无意义。这不是能量对轰，而是概念的抹杀。
他能感觉到，对方正在试图做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抹除他沈筹在“五分钟前”这个时间点的“存在记录”。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虚无感开始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
周围的灰色雾气仿佛活了过来，凝聚成无数细小的、代表着“遗忘”的符文，要将他包裹、吞噬。
沈筹毫不慌乱。
他的“数据化洞察之眼”在此刻发挥到了极致！
“审计开始。”
他的意念化作冰冷的指令。
“目标：未知存在。审计项目：存在性负债根源。”
瞬间，对方那模糊的身影在沈筹眼中被彻底解构！
无数条比发丝还要纤细的负债线从它体内延伸出来，密密麻麻，交织成一张绝望的网。每一条线，都代表着它一次违背因果、窃取存在的“罪证”。
“原来如此，你是无数被强行抹杀的怨念集合体，一个被地府旧秩序遗弃的‘呆账’。”
沈筹的意识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入了对方的根基。
“既然是账，就一定有清算的方法。”
“以我‘幽灵审计员’之名，对你的存在性，进行强制清算！”
轰——！
沈筹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燃烧了起来！
这是超负荷的运算，是对“存在”这一底层规则的强行修改！
对面的影子发出了无声的尖啸，它周围的空间开始剧烈扭曲，它在反抗，试图将沈筹一同拖入不存在的深渊。
但审计的程序一旦启动，就不可逆转！
沈筹的“数据化洞察之眼”中，那无数条负债线被一条接一条地强行“平账”！
每平掉一笔，那影子的轮廓就黯淡一分。
“不……你不能……”
对方的意念第一次出现了恐惧。
沈筹的意识却越发冰冷，如同绝对公正的机器。
“在地府，没有不能清算的账。”
“负债者，终将归零。”
当最后一根负债线被抹平的瞬间，那个人形影子在一阵剧烈的闪烁后，彻底化作了虚无，仿佛从未在这世间出现过。
坏账，清零。
战斗结束。
沈筹的意识回归现实，眼前的世界重新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崔诀、织忆、白无常等人正紧张地看着他。
“沈筹！你没事吧？”织忆第一个冲了上来，脸上写满了担忧。
“我没事……”
沈筹下意识地回答，却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虚弱。他晃了晃，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
织忆见状，连忙伸手去搀扶他的手臂。
然后，本章最核心、最惊悚的一幕发生了。
织忆的手……
毫无阻碍地，穿过了沈筹的手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空气死一般寂静。
织忆脸上的担忧瞬间变成了极致的错愕与恐惧。她僵在原地，看着自己那只穿过沈筹手臂的手，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鬼怪。
她猛地抽回手，又试了一次。
穿过。
再试一次。
依然穿过！
沈筹的手臂，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半透明，像一个虚幻的、随时会消散的投影。
“不……不……”
织忆的嘴唇开始颤抖，眼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
“我……我碰不到你！”
她带着哭腔，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沈筹，你的手！你的手为什么会这样！”
这一声凄厉的尖叫，像一把锤子砸碎了所有人的镇定。
崔诀和白无常等人骇然地冲了过来，死死盯着沈筹那变得如同幻影般的手臂。
沈筹自己也低下了头，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到了自己的手臂，光线可以轻易地穿透过去，看到后面的景象。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这是……透支“幽灵审计员”能力的反噬？
“别慌！”
崔诀脸色铁青，但他毕竟是前任判官，见识远超常人。他强作镇定地对已经乱作一团的众人低吼：
“他不是消失了，他正在被‘存在’这个大账本强制清算！我们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可能是维持他存在的锚点！”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沈筹的身体猛地一震。
一股无法抗拒的、来自世界之外的恐怖力量，猛地抓住了他的意识，要将他从这个世界上硬生生剥离出去！
“沈筹！”织忆的哭喊声变得遥远而模糊。
崔诀焦急的脸庞也开始扭曲、淡去。
下一秒，沈筹的意识被拖入了一个绝对纯白、绝对死寂的精神空间。
这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没有时间，没有物质。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看不到任何人，他张开嘴想要呐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被整个世界彻底遗忘了。
不，比遗忘更可怕。
遗忘，至少证明你曾经存在过。
而现在，他正在被彻底地“抹除”。
一种比死亡更深邃、更终极的恐惧，从他意识的最深处疯狂涌出。
原来，这就是‘归零’……
连被遗忘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你从未存在过。
谁……
来证明我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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