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那道刺目的血色弹窗还未消散。
冰冷的电子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在程晋最敏感的神经上。
然而，不等他从这股窒息感中喘过气来，另一道更加霸道、更加不容置疑的通知，直接覆盖了血色警告。
那是一抹幽深的紫色，代表着地府最高优先级的强制任务。
程晋的瞳孔骤然收缩。
从锁定同伙，到派发清算任务，中间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这是一种双重压迫，来自楚天恒的“天网”，也来自地府那冰冷的系统。它们像两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他的咽喉，逼着他按照它们铺设的轨道，疯狂前行。
程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暴怒与杀意。
他没有选择。
他点开任务详情，指尖划过目标“周毅”的名字，启动了【幽冥百科】的扫描权限。
手机屏幕上，幽光流转，关于周毅的信息如瀑布般展开。
一行行冰冷的数据滑过，程晋的目光却死死钉在了资料的最下方——【前世溯源】。
光芒闪烁，两个尘封已久，却刻骨铭心的字，缓缓浮现。
轰！
程晋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他死死攥着手机，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发白，发出咯咯的声响。
石磊。
石头！
那个在枪林弹雨中，把最后半块压缩饼干塞给他，咧着嘴笑得像个傻子一样的兄弟！
那个在被敌人重重包围时，把后背交给他，沉声说“我掩护，你突围”的战友！
那个在最后关头，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自己却被炮火吞噬的……过命的兄弟！
程晋的呼吸变得无比粗重，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
一幕幕画面，如同破碎的电影胶片，在他脑海中疯狂闪回。
“晋哥，这玩意儿真他娘的难吃，等回家了，我请你吃我妈做的红烧肉！”
“怕个球！有我石头在，阎王爷想收你，得先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活下去……替我们……活下去……”
那是石头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如今，他活下来了，带着满腔的仇恨从地狱归来，却要亲手清算那个为救他而死的兄弟的转世。
程晋看着手机屏幕上周毅那张年轻而陌生的脸，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石头……原来是你。”
“这个世界，连一个好人转世的机会，都不给吗？”
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无尽的冰冷与沉痛。
他根据【幽冥百科】提供的实时定位，追踪到了周毅的所在地——“天网”总部的b座大楼。
夜，已经深了。
冰冷的雨丝从天空飘落，将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湿冷的雾气之中。霓虹灯的光晕在积水的路面上化开，光怪陆离。
程晋站在一条阴暗的巷口，如同融入黑夜的幽灵，静静地等待着。
晚上十点整，一个穿着格子衬衫，背着双肩包，戴着黑框眼镜的青年撑着伞从大楼里走出。他看起来有些疲惫，步履匆匆，正是周毅。
他就像这座城市里最普通的一个程序员，为了生活奔波，满身疲惫。
谁能想到，他会是“天网”的核心工程师，更想不到，他的前世，是一位铁骨铮铮的英雄。
在周毅即将拐入巷子的瞬间，程晋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周毅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
程晋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石头。”他轻声呼唤，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听到这个称呼，周毅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但仅仅一瞬，那丝迷茫就被一种极端的冰冷和警惕所取代。
“识别到‘异常数据源’，代号‘幽灵’。”周毅扶了扶眼镜，镜片下的眼神变得像机器一样毫无感情，“启动清除程序。”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雨伞向前一掷，手腕一翻，一柄闪着寒光的短刃已经从袖中滑出，直刺程晋的心脏！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招式狠辣，完全不像一个普通的程序员。
程晋侧身避开，眼中闪过一抹痛苦。
他被洗脑了，洗得彻彻底底，连一丝属于“石磊”的本能都没有留下。
“我不是来杀你的。”程晋格挡开他刁钻的攻击，沉声说道，“我来……带你回家。”
“家？”周毅冷笑一声，攻势更加凌厉，“我的使命就是清除你们这些妄图颠覆秩序的病毒！天网，才是我唯一的归宿！”
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奔着程晋的要害而去，毫不留情。
而程晋，却处处留手。他一次次地格挡，一次次地闪避，仿佛只是在和一个闹脾气的弟弟拆招。
他忘不了，那双握着短刃的手，曾经在战场上，为他包扎过伤口。
他忘不了，这个招招致命的人，曾经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下过致命的弹片。
“醒醒！石头！”程晋一掌拍开短刃，扣住他的手腕，厉声喝道。
然而，回应他的，是周毅眼中更加疯狂的杀意。
“病毒……必须死！”
周毅被制住右手，左手却猛地探入怀中，按向胸口的一个位置。那里，一道红光开始急促地闪烁，发出“滴滴”的警报声。
自毁装置！
他竟然要引爆体内的装置，与程晋同归于尽！
在这一刻，程晋脑海中闪过的，是前世战场上，那场惊天的爆炸。
石头将他奋力推开，自己被火光吞噬的画面，与眼前周毅疯狂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不……
不能再发生一次！
程晋眼中的痛苦和挣扎，在瞬间化为一片死寂的决然。
“对不起……兄弟。”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在自毁装置即将引爆的前一秒，程晋的手快如幻影，一指点在了周毅的眉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一缕微弱的幽光，悄然没入。
周毅全身猛地一僵，眼中疯狂的红光迅速褪去，那急促的“滴滴”声戛然而止。他眼中的冰冷和机械感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久违的清明和……熟悉感。
他看着程晋，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他露出了一个虚弱而熟悉的微笑，就像当年在战壕里，分给他半块压缩饼干时一样。
“晋……哥……”
身体一软，他缓缓倒在了程晋的怀里，彻底失去了声息。
程晋抱着他冰冷的身体，站在雨中，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像。
手机屏幕亮起。
程晋没有去看那串耀眼的功德数字，他眼中只有那份名为“战利品”的密钥。
他轻轻将周毅的身体放在地上，指尖颤抖着点开了那枚钥匙图标。
瞬间，一个庞大的数据库展现在他眼前。
那是一个“天网计划”内部成员与核心项目的高度机密列表。
无数陌生的名字和代号在屏幕上滑动，每一个名字背后，都可能是一个像周毅一样，被剥夺了人生的可怜人。
程晋滑动着列表，目光冰冷，手指最终停在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上。
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复仇之外的，一种无比复杂的表情。
“用你的命换来的钥匙，我不会浪费。”
程晋看着秦书仪的名字，对着怀中已经冰冷的兄弟，轻声低语。
“石头，看着吧。”
“我会把这个吃人的‘天网’，连根拔起。”
他的声音在湿冷的雨夜里，带着刺骨的寒意与决绝。
“反击，就从这里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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