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诺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像是一段被预设好的程序指令，在死寂的办公室里回荡。
孟知味和录功曹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刚刚还在为程诺的晋升而由衷高兴，下一秒，这个人却仿佛变成了一具被某种未知意志操控的躯壳，冷静地宣布着一个让他们毛骨悚然的“项目”。
“程诺，你……你在说什么？”
孟知味率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程诺此刻的状态。
她快步上前，伸出手，想抓住他的肩膀，想用力摇晃他，让他从这种非人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你醒醒！这不是什么项目，这是……”
话音未落，一个足以击碎在场所有人理智的景象发生了。
孟知味的手，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它径直地、毫无凝滞地……穿过了程诺的手臂。
就像穿过一道稀薄的青烟，穿过一缕虚无的投影。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
孟知味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它正“浸泡”在程诺那半透明的、隐约可见内部骨骼轮廓的手臂里。没有触感，没有温度，只有一种触碰虚无的、令人发疯的空洞感。
她猛地抽回手，像是被灼伤了一般，踉跄着后退两步，脸色煞白如纸。
“程诺……你……你到底变成了什么？”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恐与无力，仿佛眼前的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同僚，而是一个正在走向崩解的幻影。
录功曹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指着程诺，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然而，面对两位盟友的剧烈反应，程诺只是低头，平静地看了一眼自己那半透明的手臂。
他的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迷茫，只有一种研究员观察实验样本时的专注与冷静。
他缓缓抬起那只手，对着眼前的系统光幕，用毫无波动的语调下达指令。
“记录异常状态。‘存在性’完整度下降至73.4%，持续衰减中。标记为p0级（最高优先级）bUG，启动紧急修复预案。”
这句冰冷的话，比刚刚那穿透身体的一幕，更让孟知味感到遍体生寒。
他……他在分析自己的“消失”？
就像分析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系统漏洞！
在系统光幕飞速闪烁数据的瞬间，程诺的意识出现了刹那的恍惚。
一幅被遗忘的画面闪回脑海。
他仿佛站在轮转城的街头，周围是熙熙攘攘的魂体。一个刚报道的新魂，因为迷路，焦急地从他的身体中直穿而过，没有丝毫察觉。一个巡逻的阴差，目光扫过他所在的位置，却像看一片空气般直接移开。
那种被整个世界无视、被时间长河彻底遗忘的绝对孤独感，如冰冷的刀锋，深深刺入他的意识核心。
不。
我不能消失。
我不能像一个无足轻重的bUG一样，被悄无声息地清除。
“修复预案启动失败。原因：权限不足，无法访问底层存在性法则。”
系统的提示音将程诺拉回现实。他眼中的最后一丝恍惚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纯粹、更加坚硬的理性光芒。
“恐慌是最低效的情绪，无法对项目产出任何正向价值。”他转向几乎崩溃的孟知味和录功曹，“现在，进入工作状态。”
他完全无视了两人的失态，自顾自地在虚空中划开一道巨大的光幕，无数法则波动的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重新定义问题。我们当前面临的，不是灵异事件，而是一次来自更高维度的、针对‘程诺’这个核心资产的持续性恶意攻击。”
“攻击者，暂定代号为‘观察者’，我们需要对这个‘敌对项目方’进行紧急的用户画像分析。”
孟知味和录功曹目瞪口呆地看着程诺。他就像一个顶级公司的cEo，在面对足以让公司破产的危机时，冷静地召开了复盘会议。
而会议的主题，是他自己的“死亡”。
“看这里，”程诺指着光幕上一条剧烈波动的曲线，“这是攻击发生以来的法则波动。对方的打法很有章法，不是暴力破解，而是精准的底层数据篡改。这说明，‘观察者’非常熟悉地府的‘系统架构’。”
他的身影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因为半透明的缘故，带起一连串诡异的残影。
“它的KpI，显然就是‘抹除我’这个不稳定变量。但它有约束，有‘规则限制’，否则我早就被瞬间清除了。它不能直接动手，只能通过这种水磨工夫，像是在遵守某种我们尚未理解的‘游戏规则’。”
“所以，防御和修复是徒劳的。我们无法对抗一个我们不理解的规则。”
程诺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两人，眼中闪烁着病态的、亢奋的光芒。
“既然防不住，那我们就转守为攻。”
“它想维护这个‘系统’的稳定，想悄无声息地抹除我这个‘变量’，对吗？”
“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
他猛地一挥手，光幕上的所有数据瞬间重组，构成一幅庞大而疯狂的逻辑框架图。
“我们要制造一个更大的‘bUG’！一个足以威胁到整个地府系统稳定运行的‘法则坏账’！我们要主动引爆危机，把事情闹大，大到它无法再在幕后安稳地看戏！”
“它想灭火，就必须自己从幕后走到台前！到那时，我们就能抓住它的尾巴！”
话音落下，光幕上的数据模型飞速推演，最终，所有的逻辑箭头都指向了地府组织架构图里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
那是一个许多阴神都未曾听说过的部门。
“找到了。”
程诺的声音带着一丝终于抓住线头的快意。
“这里，就是它用来执行操作的‘规则ApI’，是它留下的‘监控后门’。”
他指向那个名字，像将军指向敌军的命门。
“它想抹除变量，我们就成为一个它无法忽视的‘核心业务bUG’。我们的切入点，就是这里。”
程诺转过身，半透明的脸庞上，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疯狂的弧度。
“现在，分配任务。我们的第一个迭代目标，就是对‘它’进行一次压力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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