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传送的眩晕感如潮水般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死寂。
一种能将灵魂都冻结的、绝对的死寂。
林绝悬浮在无尽的黑暗中，感觉不到水流，听不到任何声音。唯一能证明他存在的，是那股足以将钢铁战舰瞬间压成薄饼的恐怖水压，正被一层无形的系统屏障温柔地隔绝在外。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是这片死亡世界里唯一的回响。
林绝缓缓睁开眼，视野中的黑暗被系统辅助视觉点亮。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为之一滞。
远处，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宏伟的城市轮廓，静静地匍匐在海沟的最深处。
它仿佛一头死去的远古巨兽，骸骨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微光。高耸入“天”的尖塔，层层叠叠的穹顶建筑，横跨天际的幽灵廊道……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一个早已逝去的文明曾经拥有过的辉煌与骄傲。
亚特兰蒂斯。
归零议会的深海老巢。
……
与此同时，太平洋某处海域。
秦书仪死死盯着海面上那个已经恢复平静的漩涡，那里是林绝最后消失的地方。她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没有丝毫痛觉。
“他……他真的一个人去了？”一个年轻的龙组成员声音颤抖，充满了难以置信。
没有人回答。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名为无力的绝望。
战无双紧握着拳头，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他凝视着那片深邃的海水，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不甘，有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敬佩。
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他不是在逃避，是在为我们划出一条生路……”
战无双转过头，看向失魂落魄的秦书仪，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家伙，总是想一个人扛下所有。”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是啊，那家伙，总是这样。
……
深海之下，林绝已经开始行动。
他如同一粒微尘，悄无声息地向着那座庞大的死城靠近。
海量的信息洪流涌入林绝的脑海，被系统高速处理、分类、建模。
很快，一幅庞大到令人头皮发麻的三维立体图，在他的意识中缓缓展开。
这座基地的规模，远超他的想象。它不仅仅是一座城市，更像一个武装到牙齿的深海要塞，内外布满了早已停摆但依旧致命的防御矩阵。
更棘手的是“深渊模因”的污染。
在系统的特殊视野下，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一层诡异的、仿佛活物般蠕动的暗红色光晕中。那些本该是金属的建筑表面，生长着大片大片水晶簇般的怪异结构，它们在黑暗中脉动着，散发出扭曲心智的低语。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生物腐化，而是模因对物理规则本身的侵蚀。
林绝的眉头微微皱起。
强攻，等于自杀。不仅会瞬间激活所有残存的防御系统，更可能引发模因污染的全面爆发。
他需要一个支点，一个能撬动整个基地的、最精妙的支点。
他的目光，投向了基地的最中心，那座直插黑暗穹顶、最高耸的建筑——中央指挥塔。
他身形一动，化作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流光，无声地向上攀升。
没有惊动任何东西。
他就这样，站在了指挥塔的最顶端，如同站在一座宏伟的水下墓碑之上。
从这里，可以俯瞰整座亚特兰蒂斯的死寂全貌。
看着这代表昔日辉煌与如今腐朽的庞大遗迹，林绝的内心出奇地平静。没有复仇的快意，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作为“文明医生”的冷静与悲悯。
他伸出手，仿佛要触摸这座城市的亡魂。
“一座文明的坟场……”
他轻声低语，声音被无形屏障束缚在身边，却仿佛响彻了整个深海。
“归零议会，你们埋葬历史，而我，负责清扫坟墓。”
这句低语，是他与过去的自己做的最后告别。
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为个人恩怨而战的林绝。他是“启示录协议”的执行者，是为整个世界动手术的守护者。
他的眼神变得绝对冷静，绝对理智。
系统光幕在他眼前展开，无数的数据流瀑布般刷过。林绝的手指在虚空中飞速划动，一个个复杂的行动方案被构建，又被迅速否决。
最终，他的手指停下。
一个全新的、天马行空的计划被正式确立。
林绝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清洗世界的阴影，就从最深的海沟开始。”
他闭上眼，庞大的精神力与系统权限高度结合，如同一根无形的探针，瞬间穿透了层层阻碍，精准地刺向了亚特兰蒂斯基地最底层、一个早已被遗忘了数百年的角落。
那里，是整个基地最初级的生态循环系统，负责处理最基础的有机废物和调节微环境水压。
它早已废弃，能源线路被切断，在归零议会的数据库里，甚至都被标记为“永久离线”。
但林绝的系统，看到了它最核心控制阀门上，还残留着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备用能源。
就是它了。
“手术，开始了。”
林绝心念一动。
指令下达。
万米深海之下，死寂的亚特兰蒂斯内部，某个无人问津的管道深处，一个布满锈迹和结晶体的微小阀门，在沉寂了数个世纪后——
“咔。”
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转动声。
一股微弱到可以忽略的水流，开始在一个早已废弃的循环系统中，悄无声息地流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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