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手开始动作，指尖或按、或推、或旋，动作轻缓却异常稳定。小小的眉头微微蹙起，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方寸之间的木盒之中。周围的声音仿佛都远去了，只剩下指尖与木质摩擦的细微声响，和她自己逐渐平缓的呼吸声。
墨心原本淡然的目光，随着叶子芙的动作，渐渐凝住。她看出，这小徒弟今日的状态与往日截然不同，那种专注与笃定，远超一个四岁孩童应有的心性。
“咔哒。”
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响动，千机盒侧面的一块木板悄然滑开，露出了内里更复杂一层的结构——第一关，破了！
叶子芙还没来得及高兴，早就等在一旁的孙卒便幽灵般现身，将几株晾干的草药放在她刚空出来的石桌上。“既已静心，便来辨这几味。药性，毒性，一字不错。”
叶子芙看着那几株其貌不扬的干草，小脸又垮了下来。她认得，这是二师傅前几日才教过的“断肠草”、“雷公藤”和与之相似的“钩吻”，皆是剧毒之物。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株，仔细观察其形状、色泽，甚至凑近闻了闻那已变得极淡的气味。莹辉灵泉的效果仍在，她的感官格外敏锐，脑海中对应药材的信息也随之浮现。
“这是断肠草，全株有毒，根、叶毒性尤烈，误食可致肠穿肚烂……”她尽量用稚嫩的声音复述着要点。
“这是雷公藤……”
“这是钩吻，与之相似，但叶片脉络有所不同，毒性发作更快……”
她一字不差地将三者的特征、毒性、中毒症状乃至初步解法都说了出来。
孙卒阴沉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又拿出一株混在其中、颜色稍浅的草药：“这个呢？”
叶子芙仔细观察，犹豫了一下：“这个……像是金银花的藤蔓，但色泽不对，气息也弱了许多……二师傅，芙儿不认识。”
孙卒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满意，沙哑道：“此为‘山银花藤’，无毒，常与钩吻共生。能承认不识，比胡乱指认要好。记住，用毒者，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这时，大师傅孙隼踱步过来，恰好看到打开的千机盒第一层，又听到叶子芙方才的辨药，不由捻须笑道：“不错不错，小芙儿今日颇有进益。看来老夫那‘感应草人’效果显着，让你下针都精准了不少！”
提到草人，叶子芙小脸一红，想起那声怪叫，嘟囔道：“大师傅，您那个草人……下次能不能别让它叫了，怪吓人的。”
孙隼哈哈一笑，不置可否。
黎三婆也闻声而来，看着打开的千机盒，笑道：“破了墨老五的第一关？小芙儿果然灵性。看来明日，三师傅的阵法也得给你加点难度了！”
叶子芙一听，顿时觉得手里的千机盒都不香了，苦着脸看向几位师傅。
巨擎哼了一声：“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俺老巨的拳头，就是最好的破阵之法！”说着还挥了挥钵大的拳头。
凉亭内，一时充满了轻松而温馨的气氛。叶子芙看着面前风格各异，却都在用自己方式教导、关心着她的五位师傅，心中那点因为学习艰苦而生出的抱怨也烟消云散。
她悄悄握紧了小拳头，感受着体内莹辉灵泉带来的持续清凉与头脑的清晰。有了空间和灵泉的帮助，再加上师傅们的倾囊相授，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更快地掌握这些安身立命的本事。
午后的阳光透过扶疏的枝叶，在院中洒下斑驳的光影。叶子芙刚跟着黎三婆在沙盘上推演完一个名为“雾锁重楼”的简易幻阵，只觉得头晕眼花，那些不断变换的石头和小旗仿佛还在眼前打转。
她捧起小水囊，悄悄饮了一口莹辉灵泉，清凉感驱散了部分疲惫。然而，还没等她缓过气，大师傅孙隼和二师傅孙卒便一左一右地走了过来，神色间竟带着几分互不相让的意味。
“小芙儿，”孙隼捻着胡须，笑容和煦，“你来评评理。医者，悬壶济世，活人无数，是否当为百艺之首？”
孙卒冷哼一声，声音沙哑：“谬论。毒能控人生死于顷刻，能清疮解毒，亦能兵不血刃。论及效用与威慑，孰能及毒道？”
原来，这两位竟是因午间歇息时，争论起各自所长孰高孰低，谁更该让叶子芙多花些心思学习，此刻竟要拉小徒弟来做“裁判”。
叶子芙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两位师傅，一个仙风道骨却目光炯炯，一个阴沉冷漠却隐含期待，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这让她怎么答？
就在这时，三师傅黎三婆扭着腰肢加入战局，挥舞着她那对小巧的峨眉刺模型，笑道：“你们两个老家伙，争什么争？依老婆子看，我这阵法之道才是妙绝！任你医术通天、毒术骇人，陷入我阵中，咫尺天涯，有力无处使，岂不是任我拿捏？”
“哼！花里胡哨！”四师傅巨擎那高大的身影笼罩过来，声如闷雷，“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什么阵法、医药都是虚的！俺一拳头下去，管你什么阵，直接轰开！小丫头，别听他们瞎扯，练好自身本事才是硬道理！”
一时间，四位师傅竟将叶子芙围在中间，各执一词，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差点又要动起手来。叶子芙被围在中间，听着耳边嗡嗡作响，只觉得比刚才推演阵法还要头晕。
一直安静坐在凉亭里打磨一个精巧铜环的五师傅墨心，终于被这嘈杂声引得抬起了头。她清冷的目光扫过争得不可开交的四位师兄师姐，又落在中间那个一脸无措的小徒弟身上，淡淡开口：“聒噪。”
只两个字，却奇异地让争论声小了些许。
墨心放下手中的工具，拿起那个打开的千机盒，走到叶子芙面前，将其第二层复杂的内部结构展示给她看，声音平缓无波：“机关之术，不争口舌之利。医者治病，毒者控生，阵者困敌，力者破障，皆有其道，亦有其限。真正的高手，博采众长，融会贯通。譬如这第二关，需巧力与耐心，强攻不得，诡辩无用。”
她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熄了四位师傅心头的火气，也点醒了叶子芙。
孙隼率先反应过来，捋须讪笑：“墨师妹言之有理，是为兄等着相了。”
孙卒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却也不再争论。
黎三婆掩嘴笑道：“还是五师妹看得通透。”
巨擎挠了挠头：“俺老巨就是觉得拳头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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