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票店柜台前，空气仿佛凝固了。
“多……多少？”头发花白的彩票店老板扶了扶老花镜，怀疑自己听错了，声音都变了调。他在这里开了十几年店，见过豪气的，没见过这么……这么疯狂的。
“1000注，同一组号码，双色球。”楚靖远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他将手里攥着的，刚从银行取出来的最后两千元现金，以及身上所有零钱凑成的整整齐齐的一小叠钞票，推了过去。“就打这一组，红球03、09、15、22、27、31，蓝球08。”
这是他此刻能动用的全部现金，是他破釜沉舟的赌注！脑海中那组来自“未来”的数字，如同黄金般闪耀，支撑着他全部的勇气。
老板张了张嘴，想劝一句“小伙子，彩票这东西量力而行”，但看着楚靖远那双布满血丝却异常明亮的眼睛，以及那种近乎偏执的坚定，他把话咽了回去。熟练地敲打键盘，打印机咔咔作响，吐出了一长串印着完全相同号码的彩票。
楚靖远仔细地将那一叠薄薄的、却承载着他全部希望的纸片收好，贴身放入内衣口袋，仿佛那不是彩票，而是他通往新生的通行证。
接下来的两天，是他人生中最漫长、最煎熬，却也最充满甜蜜希望的等待。
他反复摩挲着口袋里的彩票，脑海中不断勾勒着中奖后的美好蓝图：还清所有债务，给父母买一套宽敞明亮的新房，给妹妹一笔丰厚的嫁妆，然后，用剩下的巨额资金作为启动资本，凭借着他那每月一次的“未来穿越”能力，在真正的资本市场上翻云覆雨！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等奖金到手，第一件事就是去把那个被他视为未来基地的“观澜山庄”定下来。家人的笑容，旁人的羡慕，未来的辉煌……这一切，都将在开奖的那一刻，成为触手可及的现实。
终于，到了开奖日的夜晚。
楚靖远早早地就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手机调到直播页面，心脏如同擂鼓般狂跳。窗外的霓虹闪烁，屋内的空气却仿佛凝结成了固体，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格外清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电视里那个熟悉的主持人，用那标志性的、毫无波澜的语调，开始摇出一个个小球时，楚靖远的呼吸几乎停止了。
“第一个红球，09！”
对上了！楚靖远拳头猛地握紧。
“第二个红球，15！”
又对了！他感觉血液在往头顶涌。
“第三个红球，22！”
他的嘴角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上扬。
“第四个红球……28。”
等等！28？
楚靖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大脑“嗡”的一声。他记得清清楚楚，他看到的，他买下的，是27！不是28！
一股冰冷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不……不可能……看错了，一定是我看错了！”他猛地凑近手机屏幕，眼睛瞪得如同铜铃，死死盯着那颗刺眼的“28”。
然而，现实无情地继续。
“第五个红球，31。”这个对了，但他已经感觉不到丝毫喜悦。
“第六个红球，05。”不是他记忆中的03！又一个错误！
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蓝球上。
“蓝球……16。”
16……
不是08。
当最后一个数字尘埃落定，屏幕上方显示出完整的中奖号码——**红球：09、15、22、28、31、05，蓝球：16**时，楚靖远如同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手里的手机“啪嗒”一声滑落在地。
冰冷，刺骨的冰冷，比挂在悬崖歪脖子树上时，更甚。
他中了……但只中了四个红球（09, 15, 22, 31）。
按照双色球规则，这是……八等奖。
单注奖金，15元。
他买了1000注。
总共奖金，一万五千元。
一万五千元……
对比他脑海中那数千万的头奖幻想，这个数字渺小得可怜，甚至带着一种残酷的讽刺。
他投入了两千元，回报一万五，从收益率看，似乎还不错。但此刻，巨大的心理落差，如同从万丈悬崖再次坠落，摔得他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为什么？
为什么会不一样？！
我明明看得清清楚楚！是03，是27，是08！绝不可能错！
他失魂落魄地捡起手机，颤抖着手指，在网上反复核对，甚至拨通了福彩中心的查询电话，得到的是同一个冰冷的结果。
巨大的失望和不解，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瘫在椅子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冷汗早已浸湿了后背的衣衫，带来一阵阵寒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词，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闪电，骤然劈开了他混乱的脑海——
蝴蝶效应！
是他自己！
是他这孤注一掷的1000注，这远超寻常的投注行为，本身就成了改变“未来”的那只蝴蝶翅膀！
他看到的那个“未来”，是基于他“正常”行为下的结果。而当他因为预知了结果，采取如此极端、如此巨大的投注行动时，这个行动本身，就已经扰动了他所看到的那个未来线，导致了结果的偏差！
他以为他抓住了命运的后颈皮，却没想到，命运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就让他从云端跌落。
冷汗涔涔而下。
后怕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
这次只是损失了部分奖金，如果……如果下次他预知的是某个生死攸关的信息，也因为他的贸然行动而出现偏差，那后果……
他猛地坐直了身体，眼中的迷茫和绝望渐渐被一种极致的冷静和凝重所取代。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叠几乎成了废纸的彩票，又抬头望向窗外沉沉的夜空，眼神锐利如刀。
“未来可变，细节需琢……”
他低声重复着自己在第一次穿越失败后就隐隐领悟，此刻却无比深刻印入骨髓的八个字。
这能力，是通天之梯，但也可能是葬身之墓。如何使用，必须慎之又慎。
狂喜的泡沫被彻底戳破，剩下的，是面对莫测未来的深深敬畏，以及一种更加坚定、更加沉稳的决心。
（第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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