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的冬天来得早，风裹着雪粒子，像无数细小的冰刀，刮在脸上生疼。
欧阳雪站在格律诗音响店的玻璃门后，看着外面昏黄路灯下被风雪模糊的街道。店里没有开灯，只有柜台上一盏小小的台灯，晕开一圈温暖而孤寂的光。音响里正放着那首《天国的女儿》，空灵的女声在空旷的店里回荡，每一个音符都像针，轻轻刺着她心里某个还未愈合的地方。
今天是芮小丹牺牲一周年的日子。
她抬手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脸，指尖触到眼角的冰凉。一年了，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店里的陈设依旧，墙上挂着的音响海报还在，只是那个总爱坐在角落里听音乐、喝功夫茶的男人，已经不在了。
丁元英走了……
没有告别，没有留下地址，甚至没有给她和肖亚文打一个电话。还是韩楚风后来在电话里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说他去了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想清静一段时间。
。欧阳雪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她理解他的痛，那种失去挚爱后的空洞，不是旁人能安慰的。可她也有些怨，怨他走得如此决绝，仿佛这座城市，以及他们这些朋友，都成了他想要逃离的过往。
门把手上传来轻微的转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欧阳雪以为是晚归的顾客，抬头望去，却看到肖亚文裹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肩膀上落满了雪花。
还没走……？肖亚文跺了跺脚上的雪，脱下厚重的羽绒服，露出里面干练的职业装。她的脸色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清亮。
等你……。欧阳雪关掉音响，店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风雪的呼啸声。今天不忙……？
忙完了……。肖亚文走到柜台前坐下，拿起欧阳雪刚泡好的一杯热茶，双手捧着暖了暖，刚和深圳那边的供应商谈完明年的合作，价格压下来了两个点……。
辛苦你了……。欧阳雪看着她，心里有些感慨。一年前，肖亚文还只是丁元英的助理，一个谨慎、聪慧、努力想要往上爬的职场女性。可自从接手格律诗，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独当一面，沉稳果断，把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
肖亚文喝了口茶，暖意顺着喉咙蔓延到全身，疲惫也消散了一些。她看了一眼欧阳雪，注意到她微红的眼眶，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今天......肖亚文顿了顿，斟酌着措辞，我去了小丹的墓前……。
欧阳雪点点头，声音有些沙哑：我下午也去了。放了一束她最喜欢的白菊。
两人沉默了片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哀伤。
丁总......有消息吗……？肖亚文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她知道这个问题可能会让欧阳雪难过，但她还是忍不住想知道。那个像谜一样的男人，是她们和芮小丹之间，最深刻的连接。
欧阳雪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韩楚风说，他不想被打扰。我们......就别找了。
肖亚文低下头，看着杯中的茶水，轻轻叹了口气。她明白欧阳雪的意思，也明白丁元英的心思。只是，她总觉得有些不甘心。那个曾经为小丹、为格律诗布下惊天棋局的男人，就这样彻底消失在他们的生活里了吗？
就在这时，肖亚文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微一变，立刻接了起来。
喂……，张律师……。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肖亚文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脸色越来越沉。她时不时应一声、、我知道了，语气也越来越严肃。
挂了电话，肖亚文沉默了几秒，才抬起头看向欧阳雪，眼神里充满了凝重。
欧阳……，出事了……。
欧阳雪心里一紧：怎么了……？
北京一家叫华宇集团的国企，突然向我们提起了专利诉讼，说我们格律诗的核心技术侵犯了他们的发明专利。肖亚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而且，他们还联合了几家经销商，停止了对我们产品的销售……。
华宇集团……？欧阳雪愣住了，她从没听过这个名字，我们的技术怎么会侵犯他们的专利？那都是丁总当初亲自把关的，不可能有问题……！
我也觉得不可能……。肖亚文揉了揉太阳穴，但张律师说，对方的专利文件看起来很正规，而且他们的背景很深。这次的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窗外的风雪似乎更大了，玻璃门被风吹得嗡嗡作响。欧阳雪看着肖亚文凝重的脸，又看了看空荡荡的角落，心里第一次升起一种强烈的不安。
没有了丁元英，没有了芮小丹，她们能撑过这一关吗？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管怎么样，她不能倒下。格律诗是小丹的心血，也是丁元英留下的东西，她必须守住。
别慌……。欧阳雪看着肖亚文，语气坚定，明天我们召开紧急会议，把公司的核心团队都叫过来，一起商量对策。专利的事情，我们再仔细查，肯定能找到证据证明我们的清白……。
肖亚文点了点头，感受到了欧阳雪传递过来的力量。她强迫自己压下心里的慌乱，点了点头：好……。我现在就去准备会议资料……。
肖亚文拿起羽绒服，快步走了出去。玻璃门再次关上，店里又只剩下欧阳雪一个人。
她走到窗边，看着肖亚文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然后，她缓缓抬起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喃喃自语：
丁元英，你看到了吗？格律诗遇到麻烦了。你真的......不管了吗……？
风雪依旧，没有回答。只有那盏小小的台灯，在无边的黑暗中，固执地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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