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势渐陡，林木愈发茂密。
虬结的古树遮天蔽日，扭曲的藤蔓如同巨蟒缠绕其间，地上厚厚的盖着一层吸饱了水分的腐殖层，散发出浓郁的泥土和朽木气息。
狭窄的山道几乎被疯长的灌木和蕨类植物淹没，若非周显在前引路，不时用柴刀劈砍开路，根本难以通行。
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来，四周一片死寂，只有马蹄踩断枯枝的脆响，雨水从树叶滑落的滴答声，以及众人粗重的呼吸。
“将军，前面就到了！”
周显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汗水，指着前方一处被巨大藤蔓和几棵歪脖子老松半掩着的山壁。
若非他指点，根本看不出那里有任何异样。
赵戈勒住马，凝神望去。
只见周显拨开几丛茂密的蕨草，又费力地移开几块看似随意散落，实则显然是人为摆放的巨石，一个仅容一人一马勉强通过，黑黢黢的洞口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混合着铁锈，潮湿泥土和陈年矿坑特有，带着一丝硫磺味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好一处鬼斧神工！”
赵戈眼中精光爆射，忍不住赞了一句。
入口的隐蔽程度远超他的预期！
他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王猛，示意亲兵们在洞口警戒，只带了王猛和周显两人，点燃了早已准备好的松油火把，率先弯腰钻入洞中。
火把的光芒驱散了洞口附近的黑暗，却更显深处洞穴的幽深。
洞壁嶙峋，残留着开凿的痕迹，显然是废弃多年的铁矿坑道。地面坑洼不平，积着浑浊的泥水。空气阴冷潮湿，带着浓重的霉味和金属锈蚀的气息。
越往里走，空间竟豁然开朗！
火光照耀下，一个巨大仿佛被巨神掏空山腹般的穹顶空间展现在眼前。几根粗大的显然是自然形成的石柱支撑着洞顶，洞壁上还残留着大片闪烁着黯淡金属光泽的赤铁矿脉！
“将军请看！”
周显举着火把，指向洞顶一处裂隙，“这上面有山泉渗下，形成一个小水潭，水质清澈！那边还有几条岔道，有的深不见底，有的已被前人采空，但空间都极大，通风也尚可！”他语气带着邀功的兴奋。
赵戈举着火把，缓步前行。他仔细检查着洞壁的岩石结构，敲打，倾听回声；他蹲下身，查看地面的土质和渗水情况。
走到那汪小小的地下泉边，掬起一捧水尝了尝，清凉微甘，他甚至还走入几条幽深的岔道探查一番。
整个过程中，他面色沉静，眼神专注得如同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
“周县丞，此地确实得天独厚！”赵戈终于开口，语气带着真切的赞许，“入口隐蔽，内部空间巨大，有水源，有矿脉残留，通风虽不算极佳，但稍加改造亦可解决。你，用心了！”
周显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腰杆也挺直了几分：“能为将军效力，是下官的福分！”
“不过，”赵戈话锋一转，指着几处渗水较严重，土石略显松动的洞壁，
“这几处，必须立刻加固！用粗木支撑，内衬石板，缝隙用糯米灰浆填死！还有，这主洞通往水潭和几个主要岔道的路径，要拓宽平整，铺设碎石防滑。通风口要重新设计，多开几个隐蔽的烟道，既要保证空气流通，又不能暴露位置。另外，立即着手在洞内干燥处搭建一批坚固的窝棚，供匠人和守卫居住。”
他一口气提出了数条具体而微的整改要求，条理清晰，显然心中早有蓝图。
“是！是！下官记下了！回去立刻安排人手，优先办理！”周显连忙掏出随身携带的炭笔和一块小木板，飞快地记录着。
“还有，”赵戈的目光投向洞壁深处那些闪烁着暗红色泽的矿脉，“那些残留的铁矿，也是好东西。组织人手，在不影响主体结构的前提下，继续开采！精炼出来的铁料，我有大用！”他需要稳定的铁料来源，不仅是打造武器，更是为火药武器的进一步研发做准备——比如炮管。
“明白！”周显连连点头。
离开主洞，在周显的带领下，他们沿着一条较为干燥的侧岔道走了约一炷香时间。
前方隐隐传来敲打声和人语。
转过一个弯，眼前出现了一片相对平整，人工开凿痕迹更明显的区域。
这里显然被周显提前清理过，地面较为干燥，十几名衣衫破旧但体格精壮的汉子正围着一堆篝火，或低声交谈，或沉默地磨着工具。
角落里堆放着一些简单的铁匠工具——风箱、铁砧、大小铁锤、钳子等，甚至还有一个简易的熔炉基座。
看到周显带着两个陌生人（赵戈和王猛都穿着便装斗篷）进来，人群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投过来，带着警惕好奇和一丝不安。
一个身材矮壮，须发花白，脸上刻满风霜皱纹的老者排众而出。
他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皮围裙，双手粗糙如同老树皮，指关节异常粗大。
走到周显面前，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浑浊却异常锐利的眼睛看了看周显，又看向赵戈，然后沉默地拱了拱手。
周显连忙介绍：“孙老，这位就是我跟您提过的赵将军！将军，这位就是孙老，方圆百里最好的铁匠！祖传的手艺，可惜…唉，早年遭了变故，不能说话了。”
周显的语气带着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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