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黑熊瘫在血泊中，彻底没了声息。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泥土和腐叶的气息，弥漫在死寂的山林里。
短暂的寂静后，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张三金松开怀里的儿子世信，抹了一把脸上溅到的熊血和汗水，心有余悸地看向倒在地上的李石头和手臂带伤的孙小山。
“石头！石头！你怎么样？”赵成子最先挣扎着跑到李石头身边，小心地扶起他。
李石头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胸口火辣辣地疼，肋骨可能断了，但他咧开嘴，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声音嘶哑却透着股狠劲儿：“死…死不了！
他娘的…这熊瞎子…劲儿真大…”他看向那头巨熊，又看向握着刀、小脸煞白的世信，眼中充满了后怕和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撼，“世信…好小子！
那一刀…绝了！”
孙小山捂着流血的手臂，也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看着世信，由衷地感叹：“世信，今天你是头功！没你那一刀砍倒它，咱们哥几个全得交代在这儿！”
张三金没说话，只是用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眼神复杂，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儿子爆发出的惊人勇气和力量的震撼，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骄傲。
他走到黑熊庞大的尸体前，蹲下身，用粗糙的手掌抚摸着那厚实油亮的皮毛，眼中闪烁着猎人收获巨兽的光芒。
“好了，都别愣着了！”赵成子作为老大哥，强撑着精神主持大局，“石头伤得不轻，小山也挂了彩。
咱们得赶紧把这大家伙收拾了，天黑前下山！”他环顾四周，指着不远处一块相对平坦的空地，“小山，你手脚麻利，去那生堆火，越大越好！
咱们得烤烤火，暖暖身子，也处理这熊肉。石头你先靠树歇着，别乱动。
世信，帮你小山叔捡柴火，要干的！三金，咱们两个来分这熊！”
命令清晰，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孙小山忍着痛去找引火物，世信虽然手脚还有些发软，但父亲的信任和众人的赞许让他精神一振，立刻跟着去帮忙。
张三金和赵成子则抽出随身携带的猎刀和短匕，开始处理这庞然大物。
剥皮、分解熊肉是个力气活，更是技术活。
两人配合默契，避开坚硬的骨骼，沿着肌肉纹理下刀。
锋利的刀刃划开坚韧的熊皮，露出下面深红色的、纹理粗犷的肌肉。
空气中血腥味更浓，但也夹杂着一种原始而诱人的肉香。
巨大的熊胆被赵成子小心翼翼地完整取出，这可是极其珍贵的药材。
熊皮也被尽量完整地剥下，虽然有些破损，但依旧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他们将熊肉按部位分解成大小不等的肉块，内脏也单独放置。
张三金特意将四条粗壮的熊腿卸下，其中两只后腿肉最为厚实。
他掂量着其中一只特别粗壮的后腿，那是世信砍断肌腱的那条。
“老赵，”张三金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这头熊，能拿下，世信那一刀是顶了天的功劳。
没有他，别说熊，咱们命都没了。所以，这熊，得分大头。”
赵成子看着张三金，又看看远处正奋力抱着一大捆柴火回来的世信，重重点头：“是这个理！世信这孩子，今天救了咱们所有人！
你说怎么分，我听你的！”
张三金指着那四条熊腿：“四条腿，两条后腿最肥厚，世信拿一整条后腿！剩下一条后腿，给石头！他伤最重，得好好补补！
两条前腿，小山一条，老赵你一条！熊身子的肉，咱们四家平分！
熊胆熊皮卖了钱，也按这个份子分！”他顿了顿，看向赵成子，“老赵，你那份子，得匀点给小山，他伤了手。”
赵成子没有丝毫犹豫：“成！应该的！小山那份我出！”
孙小山刚点起火堆，听到这话，连忙摆手：“赵大哥，使不得！我这点伤不算啥！世信和石头哥才…”
“行了！”张三金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就这么定了！
都是自家兄弟，别磨叽！”他拿起那把厚背砍刀——李石头的刀，上面还沾着熊血和世信劈砍时留下的痕迹，走到那条属于世信的后腿前，手起刀落，“咔嚓”一声，将那只巨大的、连着锋利爪子的熊掌齐根剁了下来！
“世信！”张三金提着那只沉甸甸、毛茸茸的熊掌，走到儿子面前，“拿着！这是你的功劳！最好的东西！”
世信看着父亲手中那硕大狰狞的熊掌，有些懵。
他知道熊掌是好东西，但从未想过自己能拥有一个。
“爹…这…”他有些手足无措。
“拿着！”张三金将熊掌塞到他怀里，又指着地上那条巨大的后腿肉，“还有那条腿，都是你的！”
赵成子也笑着提起了另一只后腿上的熊掌：“石头那份，也先把熊掌给他剁下来！好东西，不能糟践了！”
很快，四只硕大的熊掌都被剁了下来，在火光映照下，黑毛油亮，利爪森然，透着一股原始野性的力量感。
剩下的熊肉也被分成了几大堆，用坚韧的藤条捆扎好。
估计的有七八百斤。
熊熊篝火燃烧起来，驱散了林间的寒意和血腥气，也带来了温暖和生气。
孙小山经验丰富，用树枝搭了个简易的架子，将四只熊掌用削尖的木棍串好，架在篝火上方，小心翼翼地翻转炙烤。
火焰舔舐着熊掌，发出滋滋的声响，浓烈的、奇异的肉香开始弥漫开来，比之前单纯的肉香更加醇厚、诱人，带着一种油脂被烤化的焦香，勾得人腹中馋虫大动。
李石头靠在树根下，闻着这香味，胸口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些，咧嘴笑道：“他奶奶的…
这辈子头一回吃熊掌…
托了世信的福啊！”
熊掌皮糙肉厚，烤了很久。
外层的毛被烧焦刮掉，露出里面胶质丰厚、微微泛黄的皮层。
油脂不断滴落火中，溅起小小的火花。终于，熊掌被烤得外皮焦脆金黄，里面的胶质变得软糯晶莹，散发出无法抗拒的浓郁香气。
孙小山用短刀小心地将烤好的熊掌分割开，里面热气腾腾，呈现出半透明的琥珀色，颤巍巍的，仿佛凝聚了整头黑熊的精华。
他先给李石头递了一大块，又给赵成子、张三金各分了一大块，最后将最大、烤得最透、胶质最厚实的那一块，郑重地递给了世信。
“世信，尝尝！这可是好东西，大补！”孙小山笑道。
世信接过那块沉甸甸、热乎乎的熊掌肉。入手感觉极其奇特，软糯而有弹性，散发着难以形容的异香。
他吹了吹热气，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瞬间在口中炸开！
外皮带着炭火的焦香和微脆，内里是极致的软糯粘牙，充满了浓郁的胶质感。
那是一种混合着深沉肉香、油脂芬芳和一点点野性气息的独特味道，醇厚、霸道，瞬间充盈了整个口腔，顺着喉咙滑下，暖意直达四肢百骸。
这是他从未尝过的美味，是山林最深处、最凶悍的猛兽才能孕育出的精华！
“唔…好吃！”世信忍不住赞叹出声，眼睛都亮了。
疲惫、恐惧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这极致的美味驱散了不少。
张三金、赵成子、李石头、孙小山也都大口吃着，烫得直哈气，却舍不得停下。
李石头一边嘶嘶抽气一边含糊地赞道：“香！真他娘的香！值了！挨这一掌值了！”
赵成子也眯着眼，细细品味着这难得的珍馐：“好东西啊…
多少年没尝过这滋味了…”
张三金看着儿子吃得香甜满足的样子，再看看火光映照下兄弟们劫后余生、分享美味的笑脸，胸中那股郁结的戾气似乎也消散了许多。
他撕下一块最肥美的胶质，塞进嘴里，感受着那无与伦比的丰腴口感在口中化开，长长地舒了口气。
火光跳跃，照亮了他沾着油渍和血污的脸，也照亮了他眼中难得一见的、纯粹的暖意。他伸出手，粗糙的大手在儿子被汗水浸湿的头发上用力揉了两下。
世信抬起头，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对着父亲露出了一个憨厚而满足的笑容。
这一刻，山林间的血腥与搏杀似乎远去，只剩下篝火的温暖、熊掌的奇香，和一种名为“活着”的、沉甸甸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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