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傍晚，夕阳如血，染红了半边天。
世信带领着一队巡逻的士兵，缓缓地走在街道上，他们的步伐整齐而有力，盔甲在余晖的映照下闪烁着寒光。
当他们走到西市时，正好是散市的时间，原本热闹的集市此刻变得有些拥挤。
人们纷纷收拾摊位，准备回家。
然而，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和女子的哭泣声，打破了原本的宁静。
突然间，一个身影闯入了人们的视野。
他身着华丽的锦衣，面色苍白如纸，仿佛长期沉溺于酒色之中。这人便是户部尚书赵汝明的独子赵蟠。
赵蟠身后紧跟着七八个家丁，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如狼似虎，将一个卖身葬父的少女和她年迈的爷爷团团围住。
那少女面容姣好，虽身着素衣，却难掩其清丽之姿。
她身旁的爷爷则是满脸皱纹，身躯佝偻，看上去十分苍老。
赵蟠显然是喝多了酒，脚步踉跄，眼神迷离且淫邪。他径直走到少女面前，伸出手去，毫不顾忌地抚摸着少女的脸颊，嘴里还嘟囔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语。
“小娘子，跟本公子回府，吃香喝辣，岂不强过在这抛头露面？” 赵蟠言语轻佻。
“公子，求求您，放过我孙女吧…我们只求些银钱安葬她爹…” 老爷爷跪地磕头，老泪纵横。
“滚开！老东西！” 一个家丁一脚将老人踹倒在地。
周围人群敢怒不敢言，纷纷避让。谁不知道户部尚书赵汝明是当朝红人，权势熏天？
世信的血瞬间涌上了头顶！
他大步上前，一把推开那个动手的家丁，护在老人和少女身前，沉声道：“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还有王法吗？”
赵蟠醉眼朦胧地打量了一下世信身上的禁军服饰，嗤笑一声：“王法？在这条街上，本公子就是王法！你个小小队正，也敢管我的闲事？滚开！”
世信寸步不让：“此乃天子脚下，由不得你放肆！”
赵蟠被当众顶撞，恼羞成怒，指着世信的鼻子骂道：“给脸不要脸！给我打！打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丘八！”
几个家丁一拥而上！这些家丁平日里欺压百姓惯了，也有些拳脚功夫。
若在平时，世信收拾他们如同砍瓜切菜。但此刻，他胸中怒火翻腾，下手失了分寸。
一个家丁挥拳打来，世信侧身避开，随手一推——他忘了控制力道！那家丁如同被狂奔的烈马撞上，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街边的石墩上，哼都没哼一声，脑袋一歪，眼见就不活了！
另一家丁从背后抱住他，世信下意识一个肘击！“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那家丁胸骨塌陷，口喷鲜血软倒。
现场瞬间死寂！连哭泣的少女都吓呆了。
赵蟠也愣住了，随即是更疯狂的暴怒：“你…你敢杀我的人？！反了！反了！给我上！杀了他！”
剩下的家丁悍不畏死地扑上。
世信杀红了眼，或者说，是被这失控的局面和长期压抑的愤怒冲昏了头脑。
他拳脚齐出，每一击都蕴含着恐怖的力量！只听“砰砰”几声闷响，又有两个家丁筋断骨折，倒地不起。
赵蟠见势不妙，色厉内荏地喊道：“你…你给我等着！” 转身想跑。
世信正在气头上，见他欲逃，想也没想，追上前一步，伸手想去抓他肩膀：“哪里跑！”
他这一抓，本意是阻拦。
但赵蟠是个被酒色掏空身子的纨绔，世信盛怒之下，手上力道何止千斤？
五指如同铁钳般扣住赵蟠肩胛，只听“噗”的一声轻响，竟生生将他的肩胛骨捏得粉碎！更糟糕的是，赵蟠吃痛之下猛地一挣，世信下意识往回一带——赵蟠那脆弱的脖颈，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了一下，随即整个人软绵绵地瘫倒在地，眼睛瞪得老大，已然没了气息。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安静了。
世信看着地上赵蟠的尸体，又看了看自己那双沾着血迹、曾抱起过石臼的手，大脑一片空白。
他…他杀人了？杀的还是户部尚书的独子？
事情的发展迅雷不及掩耳。
巡城御史和京兆尹的差役迅速赶到，不由分说，直接将呆立当场的世信锁拿。
证据确凿，众目睽睽，他甚至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赵府的能量瞬间爆发。
不到半日，街头巷尾的流言就变成了：定远侯之子张世信，仗着父辈军功，嚣张跋扈，当街行凶，残忍打死户部赵尚书彬彬有礼的公子！
世信被直接投入了阴冷潮湿的刑部大牢。
这里不再是讲道理的地方。
审讯的官员语气冰冷，反复诱导他承认是“蓄意谋杀”、“挑衅在先”。
狱卒得到了“特别关照”，给他的饮食馊臭难闻，夜间不断骚扰，让他无法入睡。
昔日禁卫军中的同僚，此刻避之唯恐不及。
几个曾受他帮助的底层兵卒，想替他说话，立刻被上官严厉申斥甚至调离。
阴暗的牢房里，世信靠着冰冷的墙壁，望着小窗外那一方狭窄的天空。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个人的勇武在庞大的权力机器面前，是多么渺小和可笑。他并不后悔救助那对祖孙，却痛恨自己的失控和鲁莽，不仅可能毁了自己，更会连累远在北疆、正与胡人浴血奋战的父亲…
“爹…我…我给您惹祸了…” 黑暗中，这个能举起石臼的少年，发出了痛苦而压抑的哽咽。
他知道，自己卷入的，已不仅仅是一场官司，而是一场他完全无法理解、却足以将他和他家族吞噬的惊涛骇浪。
京城的修罗场，比北疆的刀山火海，更加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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