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声和哭嚎声随着溃逃的人群迅速远去,如同退潮般消失在荒野的尽头。
营门前,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以及那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几乎凝成了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目睹者的心头。
营垒之上,弓箭手们沉默地收弓,箭楼上的哨兵目光依旧警惕地扫视着远方,确认溃散的难民没有重新集结的迹象。
那队出击的重甲步兵,正沉默地擦拭着兵刃和铠甲上沾染的、尚且温热的血迹,然后迈着沉重而统一的步伐,退回营内。
厚重的营门再次缓缓闭合,发出沉闷的“嘎吱”声,仿佛将外界的混乱与死亡彻底隔绝。
没有追击。
命令很清楚:驱逐,震慑,格杀冲击营垒者。目的已经达到。那些逃走的,终究是活不下去的百姓,追杀他们毫无意义,只会徒增杀戮,甚至可能激起更不可控的民变。
铁律的边界已经用鲜血划下,这就足够了。
然而,这场短暂、高效且残酷的镇压,对于营内那些新近加入的士兵,尤其是像狗蛋、铁栓、黑娃、大牛这样来自附近村落、不久前还是难民一员的年轻人来说,不啻于一场灵魂的洗礼。
他们没有被安排在第一线持刀砍杀,大多负责警戒或在后方待命。
但他们离得足够近,近到可以清晰地看到箭矢如何穿透单薄的躯体,看到长枪如何刺入血肉之躯,看到战刀挥过时带起的血线,看到刚才还如同疯狂野兽般冲锋的人,如何在一瞬间变成地上扭曲、冰冷的尸体,听到那濒死的、令人牙酸的呻吟。
视觉、听觉、嗅觉……全方位的冲击,无比真实,无比残酷。
狗蛋的脸色煞白,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想起自己几天前,也曾在饥饿的驱使下,用同样贪婪和疯狂的眼神看过有食物的人。
此刻,他看着营门外那片修罗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
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当兵”这两个字背后,不仅仅是吃饱饭,更意味着可能要亲手剥夺他人的生命,或者目睹同类的死亡。
铁栓紧紧抿着嘴唇,拳头攥得发白。他比狗蛋想得更深。
他看到的是纪律的力量,是令行禁止的可怕效率。
混乱的乌合之众,在整齐的军阵和冰冷的箭矢面前,不堪一击。
这让他感到一种寒意,也让他更加明白了遵守军纪、刻苦训练的意义——这不仅是为了杀敌,更是为了在混乱中,让自己和身边的人,能依靠秩序活下去。
黑娃的眼神则有些复杂,恐惧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血腥的场面刺激了他的神经,让他意识到力量的可怕与迷人。
他看向那些擦拭兵刃的老兵,眼中多了几分敬畏,也多了几分对那种掌握生杀大权的力量的渴望。
大牛依旧沉默,但他粗重的呼吸和微微起伏的胸膛,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看着那些尸体,眼神里有一丝同病相怜的黯然,但更多的,是一种庆幸——庆幸自己选择了正确的路,来到了栅栏的这一边,而不是成为对面倒下的一员。
教官冰冷的声音适时地在他们身后响起,打破了死寂:“都看到了?这就是战场,无关对错,只分生死。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和身边袍泽的残忍。今天他们冲击营垒,就是敌人。
记住这股味道,记住这个场面,以后,你们手里的刀,也要这么快,这么准。”
没有过多的说教,事实胜于雄辩。
这一课,比任何训练都更加深刻。
它用最直接的方式,剥去了战争浪漫化的外衣,将死亡和杀戮这两个沉重而冰冷的词汇,狠狠地砸在了这些新兵的心上。
他们或许还没有亲手沾血,但他们的眼神,已经与刚入营时有了微妙的不同。少了几分懵懂和侥幸,多了几分沉重和坚毅。
他们真正开始明白,在这里,吃饱饭的代价,不仅仅是汗水,可能还有……鲜血与生命。
这条从军之路,远比他们想象的要更加残酷。而这座兵营,也绝非简单的避难所,它是一头需要喂养、也会毫不留情撕碎任何威胁的钢铁巨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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