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调养,江辰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虽然依旧清瘦,但眼神中的光彩日益明亮,那股源自将门之后的沉静气质也愈发凸显。
他脚上的伤口在精心护理下逐渐愈合,已能勉强下地行走。
这日午后,阳光暖融融地照进病房,世信和小石再次联袂而来,这次,他们搬来了两个木墩,显然打算长谈。
“江兄弟,感觉如何?可还有何处不适?”世信坐下,语气关切。
“劳烦两位将军挂心,已无大碍。”江辰靠在床头,拱手行礼,姿态不卑不亢,“救命之恩,收留之德,江辰没齿难忘。”
小石摆摆手,爽快地道:“不说这些虚的。
那日听你提及水战之事,我与世信兄心痒难耐。今日得空,特来向你请教。”他虽已是军中将领,却依旧保持着探求新知的热忱,毫无架子。
江辰心中感动,知道这是两位将军给予的莫大尊重和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知道这将是他展现价值的关键时刻。
“两位将军谬赞了,‘请教’二字不敢当。”江辰谦逊了一句,随即神色一正,进入主题,“那日所言,仅是皮毛。
若论水师建设,依江辰浅见,需分 ‘器’、‘人’、‘法’、‘术’ 四纲,循序渐进,缺一不可。”
“哦?四纲?细细说来!”世信身体微微前倾,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小石也目光炯炯,等待着下文。
江辰清了清嗓子,虽然虚弱,但话语清晰:“这第一纲,便是‘器’,亦即战船。
无坚船利舰,水师便是无根之萍。”
他目光微凝,仿佛在回忆父亲留下的图册和笔记:“战船种类繁多,各有所长。初始阶段,我以为当以 ‘哨探’、‘驱赶’、‘运输’ 三类为先。”
“哨船,需轻捷快速,吃水浅,能穿梭于芦苇荡、狭窄水道,负责侦查、传递讯息。
其形制可参考‘赤马舟’,多桨或辅以小帆,不求接战,但求来去如风。”
“驱赶船,乃水战骨干。需坚固耐撞,配备拍杆利用杠杆原理砸击敌船、弓弩,甚至可预设火油罐,用于近战格斗、冲击敌阵、护卫主力。此类船只需一定规模,形成集群,方有威力。”
“运输船,乃水师命脉。需容量大,稳定性好,用于运兵、输粮、载运攻城器械。此类船只亦可由大型漕船、商船改造,初期可节省大量人力物力。”
他顿了顿,看向世信和小石:“冯默大匠在此,造舰之事,技术层面应无大碍。关键在于,需根据我等地处江河、而非海洋的特点,以及未来可能面对的敌人或是水匪,或是其他割据势力的小型水军,来确定优先建造何种船只,以及其数量配比。
例如,初期哨船与驱赶船的比例,或可为三比一,确保耳目灵通,再图攻坚之力。”
世信频频点头:“江兄弟所言极是。我等之前只笼统想造大船,却未细分其职。你这‘三类为先’的思路,清晰务实,正合我等现阶段之力。
冯师傅近日也在绘制几种船型草图,回头你可与他仔细参详。”
小石则更关注细节:“江兄弟,你刚才提及拍杆、火油,这些器械在船上如何布置方能既发挥威力,又不影响航行稳定?还有,哨船的了望台高度与船体稳定之间,如何权衡?”
江辰略一思索,答道:“石将军所虑极是。
拍杆宜设于船身中部两侧,底座需极其牢固,与龙骨相连。
使用时,需考量水流风向,选择最佳时机,一击即走,不可恋战。火油等物,存放需专门隔舱,严守防火规程。
至于了望台,并非越高越好,需与船体长宽比例匹配,通常在船艉建一层望楼即可,过高则头重脚轻,易生倾覆。
这些细节,需在造船时与工匠反复测算、试验。”
“器利还需人强。”江辰继续阐述第二纲,“‘人’,乃水师根本。
北方将士勇悍,但大多不习水性,甚至畏水。组建水师,首要便是 ‘化陆为水’。”
“其一,基础水性训练。所有入选水师者,无论官兵,必须精通水性。不仅能在静水浮游,更需能在浪涛中保持平衡,甚至潜泳、水下换气。
此非一日之功,需设立严格考核,不合格者,宁可转隶陆军。”
“其二,船上技艺操练。升帆、降帆、操舵、划桨、系缆、维修……每一样都是保命杀敌的本事。
需制定详尽操典,反复演练,直至成为本能。尤其操舵与观测水流风向之人,需天赋与经验并重,可作为技术军官重点培养。”
“其三,水战专项技能。弓弩手需适应船上摇晃环境,提高命中率;跳帮步兵负责接舷近战需练习在颠簸中保持平衡、跳跃、格斗;甚至需训练专门的水鬼善潜水者,负责水下破坏、侦查。”
小石听到此处,插言道:“此言深得我心!我那‘林影’在陆上如履平地,到了船上却束手束脚。
这水性训练,必须作为头等大事来抓!我可抽调部分机灵的手下,先行接受严格水训,作为未来水师斥候和尖兵的种子。”
世信补充道:“还有将领。水战指挥与陆战迥异,我对风向水流判断、舰队阵型变换,亦是门外汉。
江兄弟,你可知水战指挥之要?”
江辰沉吟道:“水战之要,在于 ‘因势利导’ 。
需熟知天文地理,懂得观云识天气,辨水知深浅暗礁。
指挥时,需如臂使指,旗舰号令需明确迅捷,各船呼应需紧密无间。
阵型变化,如雁行可集中火力侧击,鹤翼可包抄合围,纵阵利于突破,横阵利于防御……这些,不仅将领要懂,各级舵手、桨手头领也需明了其意,方能随机应变。” 他顿了顿,略显不好意思,“这些多是江辰从书中看来,未曾亲历,还需在实践中检验印证。”
世信正色道:“理论是根基,实践出真知。
你有此理论基础,已远超我等。日后水师操练,还需你多多费心,将书中道理,与冯师傅的船、将士们的练,结合起来。”
“第三纲,‘法’,乃水师编制、号令、后勤之法度。”江辰越说思路越顺,“需建立严明的等级、清晰的职责、统一的旗语、灯号、鼓金号令。
粮草、箭矢、维修物料,需有专门船只运输、储存、配给。战功评定、伤残抚恤,亦需有章可循。
无规矩不成方圆,水师漂泊于水上,法度更需严谨,方能令行禁止,如一体同。”
“第四纲,‘术’,则是临敌机变、奇正相合之战法谋略。”说到此处,江辰眼中闪过一丝与他年龄稍有不符的锐光,“水战无常势。可借大雾弥漫发起突袭,可诱敌深入浅滩搁浅,可借风势施行火攻,可遣小股快船骚扰敌后……甚至,可与岸上陆军协同,水陆夹击。”
他看向小石:“石将军擅长奇袭,未来水师之中,正需要一支这样的奇兵,执行特种任务。”
他又看向世信:“而信将军统筹全局,需考量水师与整个南方战略的配合。
例如,利用水师控制关键水道,保障我粮盐运输畅通,打击敌对势力漕运,甚至…在必要时,沿江而下,兵锋直指战略要地。”
这一番关于“法”与“术”的论述,已不仅仅局限于军事技术层面,更触及到了战略布局。世信和小石听得心潮澎湃,他们仿佛看到了一支纪律严明、战术灵活、能够纵横江河的未来水师蓝图。
“妙啊!”小石击节赞叹,“江兄弟,你这一席话,真是拨云见日!将这水师建设的脉络,梳理得清清楚楚!”
世信也深感震撼,他看着江辰,郑重说道:“江兄弟,我欲聘你为我军‘水师参赞,暂领都尉衔,负责协助冯默规划战船、参与制定水师训练操典、参详水战谋略。
待水师初成,再行论功擢升!你可愿意?”
水师参赞!都尉衔!
这对于一个刚刚脱离死亡边缘、毫无根基的年轻人来说,简直是破格提拔!
但世信和小石都认为,江辰所展现出的才能和价值,完全配得上这个职位。
江辰愣住了,随即一股巨大的激动和责任感涌上心头。
他挣扎着下床,不顾世信阻拦,整理了一下破旧但干净的衣衫,对着世信和小石,深深一揖到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承蒙将军信重!江辰不才,愿竭尽驽钝,效仿父志,为我军水师建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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