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厂传送带断裂事故,像一记重锤,敲在所有人的心头。虽然调查确认了人为破坏的痕迹,但作案者手法老练,几乎没有留下指向个人的直接证据。敌特的阴影愈发浓重,但生产和生活还要继续。在加强安保和内部筛查的同时,李振邦意识到,仅仅被动防御是不够的。敌人破坏生产,正是因为生产至关重要。如果能想办法提升生产效率,改善工人条件,增强抵御风险的能力,本身就是对破坏活动最有力的回击。
他的思绪不再局限于案件的蛛丝马迹,开始更多地投向工厂运行本身。在钢铁厂调查期间,他注意到一个现象:厂区内堆放着大量废旧的钢铁边角料、报废的机器零件,以及炼钢过程中产生的钢渣。这些“工业垃圾”堆积如山,不仅占用场地,也存在一定的安全隐患。而在当前钢铁原料紧张的情况下,这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浪费。
来自后世的他知道,这些废钢是宝贵的再生资源,经过处理可以重新回炉冶炼,而钢渣中也含有可回收利用的金属成分,甚至经过处理后可以作为建筑材料。一个想法在他脑中逐渐成型。
他找到了雷队长和钢厂负责生产的几位老师傅,开了一个小会。
“雷队长,各位老师傅,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想跟大家探讨一下。”李振邦指着窗外堆积如山的废钢和钢渣,“咱们厂里这些废料,就这么堆着,是不是太可惜了?”
一位姓张的老炉前工叹了口气:“李同志,谁不知道可惜啊!可咱们现有的设备,处理这些废钢效率太低,成本高,还不如直接用铁矿石。至于那钢渣,更是没啥大用,最多垫垫路,大部分都当垃圾扔了。”
“是啊,”另一位车间主任附和,“前两年也试过搞废钢回收,但人工分拣太慢,切割破碎更是费时费力,不划算。”
李振邦早有准备,他拿出自己利用业余时间画的几张简易草图。“各位请看,这是我琢磨的几种土办法。比如,我们可以设计一个简易的磁选装置,用废旧的电磁铁或者永磁铁,配合传送带,可以快速将钢渣里残留的金属颗粒吸出来,虽然不能完全替代人工,但能大大提升效率。”
他指着另一张图:“还有这种手动或者脚踏式的剪切机,结构简单,咱们厂的机修车间自己就能造,专门用来处理那些不太厚的边角料,比用气割省时省料。另外,对于大块的废钢,我们可以组织工人,用大锤和凿子,按照一定的规格进行初步破碎,统一尺寸,方便回炉。”
老师傅们围拢过来,看着那些虽然粗糙但思路清晰的草图,眼中露出了感兴趣的光芒。这些办法谈不上高科技,但非常接地气,充分利用了现有条件,可行性很高。
“这个磁选……有点意思!”张师傅摸着下巴,“咱们库房里好像就有几个报废的起重电磁铁,说不定能改改试试!”
“剪切机也好弄,找个旧床身改一下就行!”机修车间的老师傅也来了兴致。
雷队长看着热烈讨论的老师们,又看看李振邦,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没想到你破案是一把好手,搞起技术革新也有两下子!我看行!这事咱们可以先搞个试点,成立个‘废钢回收突击队’,就由张师傅你们牵头,李同志做顾问,需要什么材料、人手,厂里尽量支持!”
说干就干。在李振邦的建议和老师傅们的技术支持下,一个简单的磁选台和两台脚踏式剪切机很快被制作出来。厂里动员了一部分行政人员和工人家属,组成临时回收队,在工余时间开始对堆积的废钢和钢渣进行清理、分拣和初步加工。
起初,有些人还不理解,觉得这是“不务正业”。但当第一批经过处理的废钢被投入高炉,有效地补充了原料;当从钢渣里回收的金属颗粒积少成多;当原本杂乱肮脏的废料堆逐渐变得整齐,腾出了宝贵的场地时,所有人的积极性都被调动起来了。这不仅带来了实实在在的经济效益,更是一种精神上的鼓舞——在困难的条件下,人们通过自己的智慧和双手,创造了新的价值。
李振邦并没有停下脚步。他在走访城北机械厂时,也留意到类似的问题。机械厂加工零件产生的大量金属碎屑(铁屑、铜屑等),往往也是随意堆放或廉价处理。他建议厂里建立专门的碎屑回收制度,分类存放,集中出售给需要的单位,或者自己尝试熔炼再利用。同时,他也注意到厂里一些老机床能耗高、效率低、精度差的问题,他结合自己有限的知识,提出了一些改进润滑、优化刀具、调整传动比等小建议,虽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设备状况,但在老师傅们的实践中,也确实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他的这些举动,逐渐在两个工厂传开了。工人们都知道公安局来了个“李同志”,不光会抓坏人,还懂技术,能帮大家解决实际困难。这种信任,不再是出于对公安身份的敬畏,而是源于对他个人能力和务实态度的认可。
这天,李振邦和小陈再次来到机械厂了解情况,在厂区里被一位满头大汗的年轻工人拦住了。
“李同志!可找到您了!”年轻工人脸上带着急切,“俺是翻砂车间的,俺叫赵铁柱。俺们车间浇铸的那个沙模,老是容易出气孔,废品率太高了!俺琢磨着,是不是沙子里加的煤粉和黏土比例不对?可俺们没文化,不懂这个,您能给看看不?”
看着赵铁柱充满期待又有些忐忑的眼神,李振邦心里一动。他虽然不是材料专家,但基本的原理还懂一些。他跟着赵铁柱来到翻砂车间,那里温度很高,空气中弥漫着沙土和金属熔液的气息。他仔细观察了使用的型砂,又询问了目前的配比和操作流程。
“铁柱同志,我也不是专门干这个的,只能提点想法。”李振邦斟酌着说,“型砂的透气性和强度确实很关键。煤粉是为了增加透气性,防止铸件粘砂,但加多了强度不够;黏土是增加粘结性的,但加多了透气性又差。这个比例需要反复试验。我建议你们可以做个小实验,用几个小盒子,按不同比例配好砂子,用同样的力度压实,然后用嘴吹气或者用个小风箱试试透气性,再用水测试一下湿强度。找到那个透气性和强度都最好的配比。”
他还建议可以尝试在型砂里加入少量(比如百分之一到二)的旧报纸浆或者木屑,看看是否能进一步改善透气性。
赵铁柱和车间的老师傅们听了,觉得这个方法虽然土,但很有道理,总比盲目摸索强,纷纷表示要试试。李振邦离开时,赵铁柱紧紧握着他的手,连声道谢:“李同志,太谢谢您了!不管成不成,您给了俺们个方向!”
走在回局的路上,小陈忍不住感叹:“李哥,你现在都快成半个技术员了!我看工人们都挺信服你的。”
李振邦笑了笑,望着远处冒烟的烟囱和忙碌的厂房,轻声说:“小陈,你看这些工厂,这些工人,他们才是这个国家的脊梁。我们公安工作,说到底,不就是为了保障他们能安心生产,能过上更好的日子吗?我们能做一点,就多做一点。”
他的目光越过工厂区,投向更广阔的城郊。那里是广袤的黑土地,虽然已是春末,但田里的活计才刚刚开始。他想起了另一种“种子”——农业的种子。新中国初期,粮食问题同样是关乎国计民生的头等大事。他脑海中那些关于后世高产物种、科学种植方法的零星知识,或许也能在适当的时机,以适当的方式,播撒在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上。这需要更谨慎的步骤,但并非没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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