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令把那张反推草图钉在文化站墙上时,天刚蒙亮。他没说话,只用红笔圈出西脊那块翻动的草皮,指尖在标记点上停了两秒。王二狗站在门口,裤脚还沾着夜露,看见那图,喉咙动了动。
“他们换地方了。”罗令说。
赵晓曼端着水杯从里屋出来,听见这句话,脚步没停,但手腕上的玉镯碰了下杯沿,发出一声轻响。她没问是谁换了地方,也没问怎么知道的。这几天的事,已经不用再解释。
王二狗走近墙边,盯着三个红圈看了半晌,“你是说,还有人在?”
“不是‘还有’。”罗令撕下一页登记表,折成小块塞进衣袋,“是从来没走。”
赵晓曼把水杯放在桌上,水汽往上爬,糊了玻璃一角。她没去擦,只看着罗令:“你想怎么做?”
“练。”他说,“他们看,我们就练。”
当天傍晚,王二狗在晒谷场边上敲了根木桩,挂起一根旧麻绳,上面串了几个响铃。四个巡逻队员围过来,狗也跟着,尾巴摇得慢,鼻子抽动。
“今晚有活。”王二狗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清了,“不是巡逻,是演。罗老师要扮‘外人’,从北坡摸进来。我们得在他进村前拦住。”
有人皱眉:“演这个干啥?真来了人,喊一声不就行了?”
“喊一声?”王二狗冷笑,“上回那人,就在林子里记我们几点开灯、谁抄资料,你喊他,他理你?”
没人再说话。
罗令这时候从坡下走上来,手里拎着一根短竹竿,没穿工装裤,换了一身深色衣服。他走到麻绳前,伸手拨了下响铃,铃声脆,传得远。
“规则三条。”他声音平稳,“第一,我吹三声鸟哨,算‘敌现’;第二,你们必须在十分钟内完成集结、布阵、封锁路径;第三,竹阵一旦触发,不准冲上去抓人,先围住,等我信号。”
“那你要是真闯呢?”有人问。
“那就说明你们没拦住。”罗令把竹竿插进土里,“我不是来考你们的,是来让你们知道——这阵子练的,不是样子。”
他转身走了,背影没回头。
夜色压下来时,山风变紧。王二狗带着人分两路进林,狗在前头带路,鼻尖贴地。他们没打灯,靠脚步和耳朵走。北坡那片灌木林静得异常,连虫鸣都稀了。
罗令蹲在旧观察点的枯叶堆里,手贴着地面,能感觉到远处脚步震动。他等了二十分钟,确认巡逻队已到位,才抬起手,三声短促的鸟哨划过林梢。
哨音落下的瞬间,王二狗低喝一声:“有情况!”声音不大,但像块石头砸进水里。两个队员立刻往西脊方向包抄,狗冲在最前,另一组人直插坡底,卡住通往村道的岔口。
罗令起身,贴着树干移动。他没走主路,绕向东侧缓坡,脚踩在腐叶上几乎没声。刚越过一道矮坎,左前方竹枝轻响——一根绊绳被触发,紧接着,数根竹竿从两侧压下,形成交叉封锁。
他停住。
三秒后,王二狗从侧翼逼近,竹竿横在胸前,声音压着:“别动!阵已合,等指令。”
罗令没动。他抬头看那几根竹竿,位置精准,角度刁钻,正好封死前冲路线。这是按梦里那幅图改的,竹枝交错成网,辅以响铃和绊绳,人一碰就响,一动就困。
不到两分钟,四人小组完成合围,狗守在出口,低吼着不让靠近。整个过程没喊一句废话,没走一步冤路。
罗令举起手:“收阵。”
竹竿抬起,王二狗走过来,额上有汗,但眼神亮着。他没说话,只看着罗令,像是在等一句话。
“七分三十秒。”罗令掏出怀表,合上盖子,“比上次快两分半。”
王二狗咧了下嘴,又收住。
“竹阵触发精准,没人乱冲。”罗令走到那根绊绳前,蹲下,手指摸了摸结扣,“绳结是老法子,三绕一锁,不容易松。这阵不是摆样子,是能真拦人的。”
他站起身,看向其他人:“你们知道上回那人是怎么被发现的吗?不是他露了脸,是他记了太多细节——谁几点开灯,谁写字快慢,连赵老师抄规则时笔尖顿了几次都记下来了。这种人,不会大摇大摆进来,也不会半夜砸门。他就在外面,一点点啃,像老鼠咬木头。”
没人出声。
“所以练,不是为了防明火执仗的,是为了防这种人。”他扫过每张脸,“他们还在看。但我们不怕看,就怕不练。”
王二狗忽然开口:“那以后……还演?”
“每周一次。”罗令说,“不定时,不定点。下次可能白天,可能雨天,可能我从东岭来。”
有人问:“你要真冲进来呢?”
“那就说明你们该加练了。”罗令看了他一眼,“或者,我根本没打算让他们知道我是谁。”
演练结束已是深夜。众人散去,王二狗留下,蹲在晒谷场边收竹竿。他一根根拔出来,抖掉泥,码整齐。罗令站在旁边,没说话。
“你说我像守夜人后代?”王二狗忽然抬头。
“你指挥没慌,路线卡得准。”罗令说,“这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王二狗笑了下,挠头:“我爹以前就说,咱家祖上是夜里巡村的,后来破四旧,这差事断了。我还当是瞎扯。”
“不是瞎扯。”罗令从衣袋里掏出那张折好的登记表,展开,是孩子画的老井结构图,“有些东西断过,但根还在。”
王二狗盯着那图看了会儿,忽然说:“你那天让我放人走,我就知道你不光是防。你是想让他们知道,咱们醒了。”
罗令没否认。
“那你就不怕他们换个法子来?”
“怕就不做了。”罗令把图折好,重新塞进衣袋,“他们以为我们在守村子。其实我们在守一种活法——孩子能安心画画,老师能安心讲课,老人能安心坐在门口晒太阳。这种日子,得有人拦在前面。”
王二狗没再问。他扛起竹竿,往屋后工具间走。罗令站在原地,袖口擦过脖子上的残玉,凉了一下。
第二天清晨,赵晓曼在文化站门口发现一张新表。标题是“异常痕迹上报”,下面列了五栏:发现时间、地点、痕迹类型、光照条件、上报人签名。她抬头看罗令,他正把一叠登记表夹进文件夹。
“加的。”他说。
“你什么时候写的?”
“昨晚收竿的时候。”他把文件夹放进抽屉,顺手把残玉往衣领里塞了塞,“他们记细节,我们就记更细的。”
赵晓曼低头看那表格,笔尖在“光照条件”那一栏停了停。她没说话,翻开新本子,开始誊抄。
罗令走到窗边,拉开帘子一条缝。北坡林影贴地,三十米外那块翻动的草皮已经被人踩实,看不出痕迹。他看了一会儿,放下帘子。
王二狗这时候推门进来,手里拎着竹竿,裤脚沾着露水。他把竿子靠墙放好,抬头说:“东岭那边,昨晚有人踩过新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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