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氏这几日担忧儿子在大理寺受苦，加上沉疴难愈，又睡眠不好，一张蜡黄的老脸更显憔悴。
她听了言墨轩的话，忍不住重重拍了下桌子：“不堪入耳？那是你二哥！是国公府的世子！你找的那些人，往日里得了咱们言家多少好处？如今倒好，一个个都缩着脖子当缩头乌龟！”
“还有！”她盯着三儿子，“你听了那些传言，难道就没有辩驳几句？就任由那一盆盆脏水泼在你二哥身上？你是不是没有尽心尽力？”
言墨轩立刻垂下头，声音放得更低，带着几分刻意装出的委屈：“母亲，儿子怎会不尽力？昨日我还去了张御史府上——您知道的，张御史跟父亲是旧交，可他府上的管家只说他‘卧病在床’，连门都没让我进。后来我又去了京畿卫找王统领，他先前受过二哥的提拔，结果呢？他躲在营里不肯见，只让手下传话说，现在大理寺由凌王盯着查案，谁敢沾这浑水，就是跟凌王作对，他担不起这个风险。”
他说着，偷偷抬眼瞟了段氏一眼，见她脸色更沉，又赶紧补充：“还有国子监的李祭酒，也算是我的恩师，往日里总能与我有些薄面的，我去求他在朝堂上帮着说句公道话，他倒好，直接说‘清者自清，若世子真无辜，大理寺自会还他清白’——这话说得轻巧，二哥在牢里多待一日，就多受苦一日，儿子也着急啊！”
段茉茉冷眼看着这个三表哥，总觉得他多了些不太好的心思。
“三表哥，二表哥在大理寺如何了？您可打听到了？”
言墨轩看了这个表妹一眼，想起那日听到的传言，总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表妹住在府里好几年，但向来与他们这几个表哥都是守着很有分寸的礼节。
他完全无法想象，这么一个看起来单纯无辜的小姑娘，竟早早与二哥厮混在一处，还生下了鸿哥儿这么大的孩子？
“轩儿？”段氏干咳一声。
言墨轩立刻堆起愁容：“娘，表妹，你们有所不知，如今大理寺被凌王的人把得严严实实，别说探监，就是递个话都难如登天。我昨日托了个在大理寺当差的老卒，塞了半两碎银才问出几句 —— 说牢里潮气重，二哥身上旧伤犯了，连口热汤都难喝上。”
这话刚落，段氏便捂着胸口咳了起来，蜡黄的脸上泛出几分病态的红：“我的儿！怎就受这种罪！凌王为何如此多管闲事？！”
言墨轩为难道，“上回凌王就放出话来，说二嫂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以上回二嫂和瑾哥儿遇刺的事儿就是凌王递了证据到大理寺的，这回……想必二嫂开口报官，凌王也不会坐视不理。”
段氏大怒，“苏氏她到底要干什么？！涵儿是她的夫君，她当真要置她的夫君于死地不成？！”
段茉茉握着段氏的手， 声音发颤，“姑母，不如一会儿让我去静云轩向二嫂嫂赔罪吧，只要她能原谅二表哥，我做什么都愿意。”
段氏拍了拍她的手，“你先莫要轻举妄动。”
她转向言墨轩，“轩儿，你再想法子打点一下，只要能让你二哥少遭罪，娘就是把私房掏空了也愿意！”
言墨轩垂着眼，似是犹豫了片刻，才低声道：“昨日那老卒说，若想让二哥住个干燥些的牢房，再每日有碗热粥，每日得二十两银子打点。我还想着找吏部的周主事搭个线，他跟凌王身边的参军沾些亲，或许能通融着让咱们见二哥一面 —— 只是周主事那边，少不得要五百两的谢礼。”
段茉茉听得眉头微蹙，刚想追问周主事的底细，段氏已急声道：“几百两而已，不算多！我这就让黄嬷嬷取来给你！你可得抓紧些，千万别让你二哥再受苦了！”
这时有个小丫头在门口报，说是大理寺有个狱卒在角门递了世子爷的亲笔信进来。
段氏忙道，“快，快拿来！”
小丫头把字条递 了进来，“那人说世子爷应承将此信送到，国公府会给他二百两赏银。”
段氏也顾不上那么多，挥挥手，“给他！”
随即仔细看起信件来。
看完，段氏脸色一变，“儿啊！”
险些没晕过去。
言墨轩忙接过字条一看，果然是二哥的亲笔信，大意是他现在遭老罪了，赶紧送银子进大理寺，好叫他吃好喝好睡好。
段茉茉看了也是心头一紧，赶紧掐着段氏的人中，不能叫她真晕过去了，“姑母，您救救二表哥啊。”
段氏缓了一口气，吩咐黄嬷嬷立刻去取银票。
言墨轩忙应下，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喜色，又装作忧心忡忡的模样，“母亲，依着二哥这口气，就连那老狱卒送个信就要给他二百两。其他的打点……几百两怕是不够……”
段氏咬咬牙，“先给你两千两！”
言墨轩心中大喜，面上却不显，陪着段氏又说了几句宽慰的话，等黄嬷嬷过来便拿着银票转身离去。
回到自己院里，言墨轩刚把银票放在桌上，冯氏便从内室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月白绫裙，手里捏着帕子，眼神却透着几分精明：“夫君这银子，是打算拿去打点那些人？”
言墨轩坐在椅上，端起茶喝了一口：“不然怎办？娘催得紧，表妹又在一旁看着，何况二哥也能从狱中递出消息来，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啊。”
“夫君糊涂啊！” 冯氏上前，压低声音道，“如今凌王亲自盯着世子的案子，满京城谁不知道？那大理寺的狱卒也好，吏部的周主事也罢，哪一个敢真的帮咱们？夫君把银子送出去，不过是打了水漂！”
言墨轩眉头一皱：“那你说该怎么办？总不能把银子退回去，让娘起疑？”
“退回去才傻！” 冯氏眼中闪过一丝精明，“夫君忘了？前日我娘家人来，说京兆府正好空着个推官的缺，正七品 —— 这职位虽不算高，却是京里的肥缺！京兆府推官管着京城地面的各类通事刑案，上能接触府尹、通判，下能联系各坊里正，连大理寺查案都得跟他打照面。夫君若能补上这个缺，一来不用离京，国公府有任何动静都能及时知晓；二来掌着刑案，说不定还能借着查案的由头，探探二公子案子的底细；三来这职位油水足，往后咱们私库也能更厚实些 —— 比你把银子扔给那些不靠谱的人强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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