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网”项目的进展，一日千里。
“相位补偿”算法的核心框架，在方老和一群顶尖专家的通力合作下，只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就搭建完成。
计算机模拟的结果，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稳定、有效的合成信号！
整个实验室都沸腾了！
然而，狂喜过后，新的壁垒，再一次如同大山般横亘在众人面前。
“算法解决了，但物理层面过不去！”
总工李卫国在一场技术会议上，泼下了一盆冷水。
他指着屏幕上的设计图，脸色凝重，“要实现‘天网’的构想，我们需要一种全新的天线。
而成千上万个天线单元，决定了它必须同时满足三个，在目前看来，根本不可能同时实现的条件。”
他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成本必须极低！低到可以忽略不计！否则上万个单元的成本，足以拖垮整个项目预算。”
“第二，体积必须微型化！小到可以像沙子一样随意抛洒部署，才能真正形成一张‘网’。”
“第三，也是最难的，它必须是全向接收，不能有任何信号死角！否则敌人只要找到我们天线的‘盲区’，就能长驱直入！”
成本、体积、性能。
这三座大山，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来。
实验室里，为了天线的设计方案，再次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用传统的偶极子天线？不行！尺寸太大，成本也降不下来！”
“微带天线呢？体积是小了，但带宽太窄，而且有固定的方向性，不是全向的！”
“八木天线？抛物面天线？别开玩笑了！那玩意儿一个就有一间屋子大！”
所有现有的、成熟的天线模型，在“天网”苛刻到变态的需求面前，统统被否决。
项目，再一次陷入了停滞。
科学的壁垒，让研究院的高墙内愁云惨淡。
而高墙之外，秦战家的小院里，也正酝酿着另一场风暴。
“为什么不行？！”
周芸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尖锐的委屈，
“人家王嫂好心好意帮我们弄彩电票，我们请人来家里吃顿饭，感谢一下，这有错吗？秦战，你到底在想什么？”
秦战靠在沙发上，疲惫地捏着眉心。
他刚从实验室回来，脑子里还全是方老和李卫国关于天线的争吵。
“最近忙，没时间。”
他只能给出这个苍白无力的借口。
“忙？忙？你哪天不忙！”
周芸的火气彻底被点燃了，
“你知不知道我在这个院子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好不容易有个王嫂愿意跟我来往，真心待我，你却这个态度！
你是不是觉得我给你丢人了？
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跟这些技术员的家属来往？”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长期的压抑和孤独，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秦战看着妻子通红的眼睛，心里一阵烦躁，却又无从解释。
他不能说，他怀疑那个“热心肠”的王嫂和她的丈夫，很可能是冲着自己，或者说冲着淼淼来的。
他不能说，自己已经暗中让人二十四小时盯着他们家。
这些，都是最高机密。
“周芸，你别胡思乱想，我没那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意思！”
周芸擦了把眼泪，彻底失望了，
“秦战，我算是看透了，在你心里，工作永远是第一位，这个家，我，都排在后面！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感受！”
“砰！”
卧室的门被重重甩上。
这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因为一个“外人”，爆发出如此激烈的争吵。
秦战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拳砸在沙发上。
而他不知道，他努力想保护的这个家，已经被一条毒蛇，悄无声息地撕开了一道口子。
接下来的几天，王嫂对周芸更加嘘寒问暖。
今天送一篮子自己家种的青菜，明天端一碗刚炖好的鸡汤，甚至还主动帮着周芸照看淼淼，俨然成了周芸在这个大院里唯一的、最贴心的“闺蜜”。
周芸心里的那点怨气，全都在这种温柔的攻势下化解了。
她对王嫂的信任，与日俱增。
这天下午，两人坐在院子里摘菜，王嫂状似无意地抱怨起来。
“哎，我家老王最近也忙得脚不沾地，人也瘦了一圈。
听他念叨，好像是在搞什么新雷达，就卡在一个什么‘天线’上了，天天在单位跟人吵架，回家就唉声叹气的。”
周芸毫无防备，立刻找到了共鸣，附和道：
“可不是嘛！秦战也一样！整天不着家，回来就拉着个脸。
我听方老来家里时，跟秦战提过一嘴，就叫什么……‘
天网’！
对，就是‘天网’！
也是为了这个天线，愁得头发都快白了。”
“天网”！
正在不远处陪孩子玩的王嫂，耳朵微微一动，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
成了。
核心项目代号，到手。
晚上，秦战回家时，正撞见王嫂满脸笑容地从自己家出来，手里还提着一包周芸送的水果点心作为回礼。
“秦队长回来啦！我跟周妹子聊了会儿天，这就回去了啊！”
王嫂热情地打着招呼。
秦战看着她那张过分热情的笑脸，再看看屋里妻子投来的，带着一丝埋怨的眼神。
他心中的警铃，被彻底拉响。
这个女人，太刻意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乌云般笼罩在他的心头。
几天后，一个大雨滂沱的下午。
研究院因为线路检修，临时停电半天。
秦战提前回了家。
他轻轻推开门，屋里很安静。
他看到，淼淼正趴在客厅那扇巨大的玻璃窗前。
窗外大雨如注，雨点敲打着玻璃，发出一阵阵密集的声响。
窗户上，蒙着一层厚厚的水汽。
淼淼正伸出她的小手指，在白色的雾气上，专注地画着什么。
那是一个极其复杂、对称、又带着一种诡异美感的图案。
它像一朵正在绽放的，拥有无数个棱角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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