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的金顶朱轮车辇缓缓驶出宫门,金红二色的仪仗旗帜在晨风中猎猎招展。
谢谡端坐马上,玄色骑装衬得他身姿挺拔,一路护送车驾直至公主府门前,日光透过薄纱车帘,隐约映出车内人朦胧的侧影。
他翻身下马,眼底除了不舍又仿佛带了点别的东西:“阿姊,在宫外要照顾好自己,若有人欺负你,定要告诉我。”
谢清予亲手撩起纱帘,扶着他的手下了车辇,亦有些伤感:“小鱼,放心吧!”
晨辉下,安平公主府五个鎏金大字灼目生辉,刺得人眼眶发涩,谢谡连忙别开眼:“阿姊,进去吧,莫误了吉时。”
他蓦地转身踏镫上马,疾驰而去。
他怕再多停留一瞬,就会克制不住勒令车驾回宫的冲动,会忍不住开口求她别走……
谢清予静静看着少年远去的身影,良久才收回目光。
若得选择,平淡何尝不是幸事。可这条登天路从来不容退缩,她不能,谢谡也不能。
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六百多个日夜轮回,梦魇如附骨之蛆。逼仄无光的暗室,无情的鞭笞,还有窥伺的淫邪目光……仍在血脉中嘶鸣,令她在夜半惊醒时浑身颤栗。
谢清予收回目光,眸光投向巍峨府邸。
朱门深院,是牢笼亦是战场。
人心难测,仰人鼻息得来的荣华不过镜花水月,既然苍天予她执棋之机,那便非要握住自己的命运不可。
“恭迎安平公主殿下,殿下万安——”
永盛六年五月初八,皇五女安平公主离宫别居,成为大周开国百年来首位未定亲即赐居府邸的公主。
朝野哗然,流言纷纭。
有谓圣宠殊异,有传天家厌弃,然翌日内廷司流水般的赏赐送入公主府,一切揣测不攻自破。
——
烛影昏昏,帐幔低垂。
谢清予在黑暗中睁开双眼,陌生的气息萦绕在鼻尖,或许是新居不适,又或许是前路艰险,心底竟生出一丝罕有的彷徨。
据书中所载,那位清河王世子表面温润如玉,实则狠戾阴鸷,睚眦必报。想起他得势后竟将父兄手足烹为肉羹,逼嫡母饮下的情节,谢清予脊背窜起一股寒意。
真是……不成功便成菜了。
她眼底燃起灼灼火光,将后续谋划在脑中反复推演,直至鸡鸣破晓才勉强合眼。
再醒来时已是巳初时分。
紫苏轻轻挽起鲛绡帐幔,伺候她梳洗:“公主昨夜未能安眠,奴婢斗胆让您多歇了片刻。”
“各院管事和属官都到了吗?”谢清予闭目坐在梳妆台前。
“已在前院候了半个时辰,茯苓姐姐先去照应了。”
待简单用过朝食,丁香捧着名册上前:“殿下,库房已清点妥当,府中现有属官、管事及外行走共十二人,侍卫统领二人,是否此刻传见?”
谢清予指尖掠过鬓边赤金流苏:“去前院。”
公主府依亲王府制改建,设家令、司丞、录事等职,非寻常后宅可比。自前朝出了那位惊才绝艳的女帝后,百年间女子束缚渐松,女官之制亦盛行于世。
午初日光正烈,庭中众人低声窃语,皆在揣测这位传奇公主的性情。
珠帘轻响,一道身影悄然落座帘后。目光如实质般扫过庭院,窃语声戛然而止。有人下意识低头咳嗽,旋即恭谨垂首,再不敢多言。
谢清予嘴角微抽,有种班主任的既视感是怎么一回事。
紫苏掀帘而立:“司丞何在?”
一瘦削中年男子应声出列,伏地跪拜:“卑职李才,叩见殿下。”
“起身回话。”帘后传来清冷声线:“说说府中情形。”
李才叩首起身,躬身禀报:“启禀殿下,府邸原为亲王府邸,按制封存西院后修葺。现共有九院,仆役六百五十六人,护卫四百二十人,各院管事……”
众管事依次上前行礼,屏息凝神立于两侧。
李才偷眼觑向珠帘:“不知殿下可要另行安排?”
谢清予目光慢慢掠过诸人,沉思片刻:“羡仙院、雅客居、翠微苑、兰亭苑四院即日封存。仆役裁撤三成,具体事宜由茯苓裁定。”
此话一出,下面的人陡然一惊。
李才急声道:“殿下三思!公主府人员皆有定例,如此裁撤恐招非议……”
“非议?”帘后传来一声轻笑,珠帘忽被撩开,少女缓步而出。
阳光照在她鬓边九凤衔珠步摇上,晃出刺目光晕:“上一个非议本宫的是八皇子,如今还在存辉宫闭门思过呢,倒是他身边的宫人,听说又换了一茬呢!”
众人齐声跪下:“卑职\/奴婢不敢。”
在众人战战兢兢的目光中,谢清予轻笑一声:“暂先如此。即日起,府内事务由茯苓统管,授家令之职,外事仍由李司丞打理。”
李才慌忙应诺:“下官遵命。”
“本宫一向赏罚分明。”她缓步踱下台阶,绣金云履踏在青石上寂然无声:“是赏是罚,全在诸位一念之间,若有吃里扒外、阳奉阴违者……”
她语气倏然转冷:“本宫必叫他知晓,何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分明语气淡淡却无端叫人胆寒,院中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两分。
李才伏地屏息,再不敢有半分轻视。
待众人退去,茯苓忽然转身叩拜,眼眶泛红:“奴婢纵万死亦难报殿下恩德!”
身为贴身宫女虽得体面,终是奴籍,如今一跃成为正八品家令,已是正经女官之身。
她虽为公主贴身侍女,出入体面,可终归是婢,如今得封八品家令,便是女官了。
谢清予虚扶一把:“本宫择你们四人随身,看中的便是各有所长。茯苓心细如发,紫苏处事妥帖,丁香沉稳持重……”
目光转向局促的连翘:“连翘心思玲珑,善察人意,日后账册仍由丁香掌管,紫苏补茯苓原缺贴身伺候,院内事务便交给连翘。”
连翘猛然抬头,眼中尽是不可置信,随即重重叩首:“奴婢定竭尽所能,不负殿下重托!”
“自你们随我那日起,规矩早已言明。”谢清予眸光扫过四人:“今日再添一句:忠我者,必不相负;若有二心……”
眼波流转间锐利如刃,连翘身形一抖,不知想到了什么,只觉得后背一片冰凉。
四人齐声叩首:“奴婢此生绝无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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