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里塞满了白面馒头,暖烘烘的,困意排山倒海地涌了上来。
王建国把她安排在档案室,但那地方又冷又硬。姜绵绵揉揉眼睛,决定自己去找个暖和的角落睡午觉。
楼里空空荡荡,她推开一扇虚掩的门。
一股混杂着铁锈和机油的热气扑面而来。
是个实验室。
房间中央,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正趴在桌上,头发乱得像鸡窝,眼球布满血丝,死死盯着一张画满了数据的草稿纸。
他就是食堂里那个喷汤的研究员,陈思远。
“不对……还是不对!钼的含量太高,韧性又下去了!”
“操!问题到底在哪!”
他猛地抓起那张纸,攥成一团,狠狠砸向墙角。那里,废纸团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像一座座失败者的坟墓。
男人痛苦地将五指插进头发,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
姜绵绵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赶紧躲到门后。
她对他没什么兴趣,只是觉得……这个房间好暖和。
热源来自墙角的暖气片,正敬业地散发着热量。她蹑手蹑脚地绕过那个快要发疯的男人,找了个舒服的角落,靠着温热的暖气片坐下。
暖意包裹了她,肚子里有食,身上有暖气,困意再也挡不住。
陈思远的低吼和喃喃自语,很快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铬……锰……还是钒……为什么,为什么就是无法融合……”
“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
陈思远在绝望的泥潭里挣扎,根本没发现,房间的角落里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姜绵绵蜷成一团,已经睡着了,鼻息均匀。
呼……呼……
就在陈思远烦躁到想把整张桌子掀翻的时候,一阵极轻微、却极有节奏的呼噜声,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他脑中的混乱。
“呼……呼……”
什么声音?
他猛地抬头,狂乱的视线扫过整个房间,最后定格在墙角。
一个穿着旧衣服的小女孩,正靠着暖气片睡得正香,小嘴还微微嘟着。
是食堂那个小丫头?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荒诞的一幕,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狂躁。他脑子里那些疯狂冲撞的数据、公式、元素符号,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整个世界……安静了。
他通红的双眼茫然地看着桌上的元素周期表。
钼(mo)太脆,铬(cr)太硬,钒(V)又影响高温性能……两年了,他被困在这个死胡同里,撞得头破血流。
就在这时,姜绵绵在睡梦里砸了咂嘴,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唔……肉包子……”
这两个字,像一把钥匙,插进陈思远生锈的脑子里,轻轻一拧。
包子?
他愣住了。
对啊!包子!
为什么非要让所有材料完全融合在一起?
包子,面是面,馅是馅!面皮提供结构和韧性,肉馅提供核心的味道!
他可以设计一种复合结构!
用高韧性的合金做“皮”,再把超高硬度的金属陶瓷颗粒当“馅”,均匀地塞进去!
“皮”负责抗揍,“馅”负责耐磨!
无数被他否定、被他放弃的实验数据,在这一刻疯狂重组、串联!
“0.4%的碳,1.5%的铬,0.8%的钼做基体……然后,加入5%的……碳化钛颗粒!”
一个离经叛道的配方,在他脑中轰然成型!
“我操!”
陈思远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椅子被带翻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他扑到一张干净的图纸上,抓起笔疯狂计算,嘴里念念有词。
“沙沙沙——”
一串串复杂的公式和符号,从他的笔下奔涌而出。
成了!
理论上……完全可行!
他写完最后一个数字,捏着那张薄薄的图纸,手抖得像筛糠。
他要去找所长!立刻!马上!
陈思远转身就往外冲,因为动作太猛,“咚”的一声,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在门框上。
巨大的动静,终于把角落里的小睡神给吵醒了。
姜绵绵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就看到那个研究员哥哥捂着额头,脸上却挂着一种又哭又笑的傻样。
“哥哥,你撞到头啦?”她奶声奶气地问。
陈思远这才想起这个小不点。
他顾不上额头的剧痛,几步冲到她面前蹲下,把那张写满公式的图纸递到她眼前,声音激动到劈叉。
“小妹妹!成了!我搞出来了!成了!”
姜绵绵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那张纸。上面画着一堆圈圈和线条,盘旋交错,形成一个复杂的螺旋。
她的小脑袋歪了歪,小手指着那个核心的结构模型图。
“哥哥,你画的是麻花。”
麻……花?
陈思远的狂笑僵在脸上。
他愣愣低下头,看着自己呕心沥血、自以为闪耀着智慧光芒的“弥散分布微观结构模型”。
被小丫头这么一说……
这玩意儿……还真他娘的是根拧巴的麻花。
然而,就是这句童言无忌,像一道闪电,再次劈在他的天灵盖上!
麻花!
对啊!麻花是拧出来的!是两股面拧在一起的!这种螺旋交错的结构,强度和韧性比单股的面条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他的设计只考虑了颗粒的“分布”,却没想过颗粒的“排列”!
如果能通过特殊的轧制工艺,让这些硬质颗粒也呈现出螺旋链状分布……那材料的抗疲劳强度和耐冲击性,还能再上一个台阶!
“对!麻花!你说的太对了!你是个天才!”
陈思远激动到失控,一把抱起姜绵绵,在她肉嘟嘟的脸蛋上狠狠“吧唧”了一口。
一股口水味。
姜绵绵:“???”
她抬起小手背,使劲擦了擦脸。
这哥哥,脑子真的撞坏了。
陈思远压根没注意她嫌弃的动作,放下她,拿着那张宝贝图纸就冲出了实验室。
走廊里只留下他兴奋到变调的呐喊:
“王所!王所!”
“有救了!”
“我们七所有救了!!”
整个死气沉沉的办公楼,仿佛被他这一嗓子给喊活了。
姜绵绵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又看了看那扇还在嗡嗡作响的门框。
最后,她摸了摸自己暖烘烘的肚子。
她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发生了什么?
……
陈思远一路狂奔到所长办公室,把图纸“啪”地一声拍在王建国面前。
王建国看着他额头上通红的大包,和那副癫狂的表情,眉头紧锁:“小陈,你受什么刺激了?”
“所长!我想到了!‘高耐磨轴承合金’的新配方!您看!”
王建国拿起图纸,脸上的表情从不耐,慢慢变成审视,再到错愕,最后,他的手开始发抖。
作为老技术员,他一眼就看出了这配方背后的分量!
“这……这是你想出来的?”王建国的声音都变了。
“是!就是刚才,突然……突然就想通了!”陈思远挠了挠头,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可能是……厚积薄发吧!对!一定是这两年没白熬!”
他坚信,这是自己苦熬两年的结果。至于那个小丫头……大概,是个带来好运的福星?
王建国没想那么多,他用力拍着陈思远的肩膀,眼眶都红了:
“好!好!小陈!我马上召集人手,把所里剩下的所有经费都给你!”
“砸锅卖铁,我们也要把这个新配方给我搞出来!”
红旗七所,这个沉寂了太久的研究所,因为一张“麻花”图纸,第一次,重新燃起了火星。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姜绵绵,此刻正打着哈欠,有点不情愿地走回冰冷的档案室。
她觉得,还是那个撞坏脑子的哥哥的实验室暖和。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去?
她还想去那里睡午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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