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轰鸣声终于彻底平息了。
死一样的寂静笼罩着避难所，反而让人更加不安。
应急灯稳定地散发着冷白的光，小型空气循环器嗡嗡作响，在这片狭小的安全区内，人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动。
“冲击……结束了？”有人小声问，声音在过分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
老猫深吸一口气，走到厚重的闸门前，侧耳听了听，又检查了一下门边的简易压力表。
“外面压力稳定了。应该……暂时安全了。”他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
“我先试试联系外面。”
他拿出专用的通讯器，调整频道，开始呼叫。
滋啦的电流声后，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这里是第三避难所主入口……伤亡……正在统计……”
“磐石指挥部临时频道……所有单位……汇报情况……”
“医疗队！西区通道需要医疗队！有大量伤员被困！”
嘈杂，混乱，但充满了人声。
还活着！
还有很多人都还活着！
避难所里压抑的气氛终于松动了一些，不少人瘫坐在地，低声哭泣，这次是庆幸的眼泪。
“指挥部命令，”老猫结束通讯，转过身，脸上看不出喜悦，只有沉重。
“所有能动的人员，立刻参与救援和废墟清理，救援通道正在打通，但我们不能干等。”
他目光扫过灰鼠小队和林曦棠小组：“能动的，跟我出去，受伤的，留下。”
没人犹豫。
能站在这里的，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贪生怕死之辈。
他们害怕死亡，也不害怕死亡。
闸门在老猫和几个士兵的努力下，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被艰难地推开一道缝隙。
外面的景象，让所有人心头一沉。
满目疮痍。
原本坚固的通道变得扭曲变形，到处是爆炸和撞击留下的痕迹，破损的管线呲呲地冒着电火花或不明液体，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血腥味和尘埃。
远处隐约传来呼救声和工程机械的轰鸣。
真正的战场废墟。
“两人一组，分散搜索！优先救助伤员！发现危险情况的立刻标记上报！”老猫迅速下令，“保持通讯畅通！注意余震和二次坍塌！”
小队立刻行动起来。
林曦棠和艾莉森一组，沿着一条半塌的通道小心前进。
艾莉森用她的金属操控能力移开一些小型的障碍物，林曦棠则用感知探查着前方结构的稳定性和生命迹象。
“这边！有声音！”林曦棠忽然指向一堆坍塌的合金板材。
两人合力，小心翼翼地清理开杂物。
下面压着两个受伤的士兵，一个腿被压住了，另一个头破血流，但意识还算清醒。
“坚持住！医疗队马上就到！”艾莉森一边安慰，一边试图用能力抬起那块沉重的板材，但她的力量不够。
林曦棠上前，手掌按在板材上。
她没有强行抬起，而是感知着材料的应力点，然后用万物调和微微改变其局部的韧性。
“艾莉森，现在试试！”
艾莉森再次发力，那板材竟然真的被撬起了一丝缝隙！
两人赶紧把伤员拖了出来，做了简单的止血包扎。
类似的情景在不断发生。
罗恩和巴顿靠着蛮力和火焰，硬是撞开了一条堵塞的通道，救出了一队被困的技术人员。
薇拉和白奕配合，一个用数据分析最佳挖掘路径，一个用催生的坚韧藤蔓临时加固危险的结构，也成功找到了几名幸存者。
零神出鬼没，总能出现在最意想不到的角落，解决掉最棘手的障碍或者发现被遗漏的伤员。
老猫看着这群迅速融入救援、各显神通的菜鸟，心里感慨万千。
这帮小子丫头，是真行啊。
救援工作紧张地进行着。
悲伤和疲惫被一种紧迫的责任感压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主通道方向传来更大的动静，大型工程机械开了进来，专业的救援队伍终于到了。
压力顿时减轻不少。
林曦棠刚把一名伤员交给医疗兵，直起腰擦了把汗，就看到一队穿着不同于堡垒制式服装、装备更加精良的人员，在一个军官的陪同下，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为首的是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戴着金丝眼镜，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疲惫。
“辛苦了辛苦了！”他主动向老猫伸出手，“我们是创生基金会下属第三应急医疗队的，听说这边需要支援，立刻抽调了设备和人手过来，伤员在哪里？我们的移动医疗舱就在后面。”
创生基金会？
林曦棠的心猛地一跳，瞬间警惕起来。墨菲的警告在她脑中回响。
老猫显然也听过这个名号，愣了一下，随即握手：“多谢！伤员主要集中在那边临时医疗点。”
“应该的，应该的，守护百工界，人人有责嘛。”
金丝眼镜男人笑容和煦，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现场忙碌的人群，最后落在了刚刚完成救援、正在休息的林曦棠小组几人身上。
他的目光在林曦棠身上多停留了零点几秒，虽然掩饰得很好，但林曦棠超强的感知还是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审视和……好奇？
“这几位是？”他笑着问老猫。
“看起来年纪不大，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老猫含糊道：“啊，是天工苑来实训的学生，表现不错。”
“哦？天工苑的高材生啊！”金丝眼镜男人露出赞赏的表情，朝着林曦棠他们走来。
“我是创生基金会的项目主管，姓李。刚才听说你们在救援中表现非常出色，甚至用了一些……很特别的方法？真是了不起！”
他表现得就像个单纯来表达赞赏和提供帮助的友好人士。
但林曦棠的神经已经绷紧。
她能感觉到，这个李主管温和的外表下，隐藏着一种冰冷的、探究的意味。
他带来的那几个人，看似在忙碌地安置医疗设备，站位却隐隐将这片区域与其他地方隔开了些许。
艾莉森没什么心机，被人夸奖还有点不好意思。
罗恩倒是挺受用。
巴顿面无表情。
薇拉和白奕保持沉默。
零……不知道又去哪了。
林曦棠上前一步，微微挡在队友身前，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疲惫和疏离：“谢谢夸奖，只是尽了本分，李主管还是先去救助伤员吧，他们更需要帮助。”
李主管笑容不变，眼神却微微深了一些：“当然，当然。救助伤员是第一位的。不过，我看几位同学似乎也消耗很大，我们医疗舱有最好的恢复设备和精神力补充剂，不如……”
他话没说完，一个冷硬的声音插了进来。
“不劳费心。”
众人回头，只见阎罗教官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脸色一如既往的冷硬，身后跟着两名天工苑的军官。
他看也没看李主管，直接对林曦棠小组下令：“天工苑学员，集合！实训提前结束，立刻返回学院汇报情况！”
李主管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很快恢复自然：“阎罗教官？久仰，既然天工苑有安排，那我就不多打扰了，只是聊表敬意……”他示意手下拿来几个精致的医疗盒，“这些高级营养剂和创伤膏，算是一点心意，还请收下。”
阎罗瞥了一眼，没接，语气冰冷：“天工苑不缺补给，带走你的人，做好你们份内的事。”
毫不客气的逐客令。
李主管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但面上依旧笑着：“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了。”他深深看了林曦棠一眼，带着人转身离开。
看着他们消失在通道拐角，林曦棠才悄悄松了口气。
阎罗这才将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扫过几人身上的污迹和疲惫的神情，哼了一声：“没死外面，算你们命大。收拾东西，五分钟后出发。”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声音依旧硬邦邦，却似乎没那么冷了：
“这次...还不错...干得不算太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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