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民们惊慌失措地乱跑，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一般。铁匠扔下手中的锤子，急忙去拉他的婆娘，生怕她被人群冲散。老板娘则紧紧抱着孩子，拼命往地窖里钻，希望能在那里找到一丝安全。老大夫心急如焚，他看到一个乞丐倒在地上，便毫不犹豫地冲过去，试图将他背进药铺里救治。然而，就在他快要成功的时候，突然一声巨响，一面墙轰然倒塌，不偏不倚地砸中了老大夫的腿。
赵飞在半空中目睹了这一切，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怒。他如同一颗黑色的流星，以惊人的速度俯冲而下，黑爪如同闪电一般伸出，准确地抓住了一个正在狂奔的少年。少年惊恐的脸庞在他眼前迅速放大，那是一张充满恐惧和绝望的脸，与师妹临终前望着他的眼神如出一辙。
“师妹……”赵飞的心中一阵刺痛，他的动作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就在这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师妹的身影在眼前浮现，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同样的绝望和无助。突然反噬，剧痛让他猛地收紧了爪子。少年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一缕白色的精气从他头顶飘出，被赵飞下意识地吸入腹中。
温热的精气滑入喉咙，竟让他丹田的旋涡平息了些许。那种熟悉的“饱足感”，比赤雪流珠丹的药力更让他着迷。
“原来……是这种滋味。”他舔了舔嘴角，左眼的红光彻底压过了右眼的灰败。
他再次展开翅膀，这一次，没有丝毫犹豫。
黑爪撕裂了铁匠的胸膛，精气飘出时，还带着铁屑的味道；他掐断老板娘的脖子时，孩子的哭声刺得他耳膜疼，便连孩子一起捏碎，两道精气缠绕着飞进他嘴里；老大夫拖着断腿爬向乞丐，却被他一脚踩碎头颅，那缕带着药香的精气，竟比其他精气更醇厚。
半个时辰后，落霞镇变成了人间炼狱。
火焰舔舐着断壁残垣，烧焦的尸体蜷缩成奇怪的形状，血腥味混着焦糊味，在夜空中弥漫。赵飞悬浮在镇子中央，周身环绕着数百道白色的精气，那些精气被他一点点吸入腹中，丹田的黑红色旋涡旋转得越来越快。
他的鳞片更亮了，骨刺更长了，背后的翅膀展开时，竟能遮住半边月亮。
“还不够。”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满足的喟叹。那些关于桃花谷的记忆，此刻像被精气冲淡的墨汁，只剩下模糊的影子。
就在这时，他看见镇口的老槐树下，蜷缩着一个浑身发抖的小女孩。她大约五六岁，穿着打补丁的红棉袄，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布娃娃，娃娃的脸已经被泪水打湿。
赵飞的翅膀扇动着，缓缓降落在她面前。小女孩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却没有尖叫，只是小声问：“大哥哥，你是妖怪吗？我娘说，妖怪都长你这样……”
赵飞的动作僵住了。
红棉袄。布娃娃。泪眼婆娑的脸。
这画面像道惊雷，劈开了他被魔气包裹的记忆。他想起师妹十岁那年，也是穿着这样一件红棉袄，抱着个缺了胳膊的布娃娃，在桃花谷的溪边，笑着对他说：“赵飞哥哥，等我长大了，你娶我好不好？”
“师妹……”他伸出的黑爪停在半空，指尖的寒气几乎要冻结空气。
小女孩却不怕他，反而伸出冻得通红的小手，轻轻碰了碰他的鳞片：“大哥哥，你是不是不开心？我娘说，不开心的时候，抱抱布娃娃就好了。”她把怀里的布娃娃递过来，“给你。”
布娃娃的眼睛是用黑豆缝的，此刻正“看”着他。
丹田的魔功突然再次反噬，这一次的痛苦比之前更甚。赵飞的翅膀剧烈地颤抖起来，鳞片下的肌肉突突直跳，像是有两个灵魂在撕扯他的身体。
“滚！”他猛地挥开小女孩的手，布娃娃摔在地上，缺了胳膊的地方露出里面的棉絮。
小女孩被他吓哭了，却还是哭着说：“大哥哥，别做妖怪好不好？做妖怪……会被神仙打死的……”
“神仙？”赵飞突然狂笑起来，笑声震得燃烧的房屋“哗啦”倒塌，“这世上哪有神仙！只有……弱肉强食！”
他的黑爪落下时，右眼最后一丝灰败彻底熄灭。
小女孩的哭声戛然而止，最后一缕白色的精气飘进他嘴里，带着淡淡的奶香味。
赵飞闭上眼，感受着丹田旋涡的稳定。他背后的翅膀上，又多了几个符文，那是属于这个小女孩的魂魄，正在无声地哭泣。
他转身离开落霞镇时，没有回头。镇口的老槐树突然“咔嚓”断裂，像是在为这个被吞噬的镇子送行。
而在千里之外的蜀山，徐璇南正跪在三清殿的丹炉前。
他把那半块玉佩放在丹炉的灰烬里，玉佩上的裂痕在火光中显得格外狰狞。掌门站在他身后，拂尘指着殿外的夜空——那里，代表落霞镇的命灯，刚刚熄灭。
“他动手了。”掌门的声音疲惫不堪，“诛魔阵，该启动了。”
徐璇南没有动，只是盯着玉佩上的小字：“生当同衾，死亦同穴。”这八个字，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眶发酸。
他想起赵飞偷丹那天，曾红着眼问他：“璇南，你说要是咱们都不是蜀山弟子，是不是就能救她了？”
那是他怎么回答的？他说：“门规如山。”
如今想来，那座山，压死的何止是师妹，还有曾经的赵飞，和现在的自己。
殿外的风卷着落叶，撞在三清殿的门上，发出“砰砰”的响声，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哀悼。
徐璇南缓缓站起身，将断剑从腰间拔出。断口处的寒光，映着他眼底的决绝。
“弟子，领命。”
他走出三清殿时，蜀山的星辰突然集体黯淡。仿佛连天地都知道，一场注定染血的对决，正在悄然逼近。而那个在落霞镇吞噬了千人魂魄的“赤血魔尊”，还不知道，他的旧友正提着断剑，一步步走向与他的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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