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石口烽烟骤起的消息,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水,在紫禁城内炸开了锅。最初的恐慌与混乱过后,须发皆白却腰背挺直的首辅孙承宗站了出来。这位历经三朝、督师辽东多年的老臣,此刻成了大明京畿的主心骨。皇帝朱由检御驾亲征前那份密旨和深谈,此刻字字千钧。
“慌什么!”孙承宗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久经风浪的沉静,压下了乾清宫内纷乱的议论。“陛下圣虑深远,早已预见虏酋狡诈,或有迂回偷袭之举!京畿防务,自有章程!”
他目光如炬,扫过殿内一众面色惶惶的部院大臣和勋贵,一条条指令清晰有力地发出:
“第一,八百里加急,即刻发往辽东御营,呈报陛下!需详述虏骑自独石口入塞,兵力约数万,皆为精锐骑卒,皇太极疑似亲至。请陛下圣裁辽东战局,或固守,或回援,京中绝不掣肘!” 这是最关键的一步,必须让皇帝掌握全局,避免两头失据。
“第二,以兵部名义,通令顺天府、永平府、保定府乃至山东北部,所有州县,即刻执行‘坚壁清野’策!城外粮秣、牲畜,能运则运入城,不能运则焚毁!百姓悉数入城,凭城固守!各城守官需与城共存亡,擅弃城者,斩!” 这道命令冷酷而必要,旨在最大限度削弱清军以战养战的能力,将他们的破坏力限制在最小的范围内。
“第三,京营戒严!三大营所有能战之兵,即刻登城,分守九门及要害地段!神机营所有火炮、火铳,全部就位!城内实行宵禁,敢有散布谣言、趁乱劫掠者,锦衣卫格杀勿论!” 北京城高池深,只要内部不乱,凭借京营和强大的火器,短期内绝非清军骑兵能够撼动。
最后,孙承宗的目光落在了武臣班列中一位身形精悍、面色冷毅的年轻将领身上——曹变蛟。
“靖北伯!”
“末将在!”曹变蛟踏前一步,甲叶铿锵,声如洪钟。此次东征朱由检特意留下了他麾下的“利刃死士”营,此时‘利刃营’已扩至三千人马。这是皇帝朱由检留下的一张底牌,也是一支为反击、为斩首而生的精锐中的精锐。
“你的‘利刃’营,乃陛下亲军,亦是京畿最锋锐之刃。现命你部移驻德胜门外大营,不与京营混编,保持独立,随时待命!你的任务,非是守城,而是伺机而动。待虏骑顿兵城下,或分兵劫掠,露出破绽之际,便是你‘利刃’出鞘,直捣黄龙之时!能否斩将夺旗,甚至……重创虏酋,就看你的了!” 孙承宗的话语中充满了期望与重托。
曹变蛟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轰然应诺:“末将遵令!‘利刃’营全体将士,早已枕戈待旦,必不负陛下重托,不负元辅信重!”
命令既下,整个北京城及其周边如同一个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高速而艰难地运转起来。京营士兵奔跑着登上城墙,一门门火炮被推上炮位,火药、弹丸、滚木礌石被源源不断运送上城。顺天府的衙役、兵丁四出,催促、协助城外百姓搬迁,来不及带走的柴草、粮垛被点燃,浓烟在京城四周升起,构成了一幅悲壮而决绝的画面。
而在德胜门外,曹变蛟的三千“利刃”死士营,则显得异常安静。他们检查着战马的马具,磨砺着雪亮的马刀,更重要的,是小心地擦拭保养那威力巨大的连发短铳。每一个士兵眼中都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狂热的战意。他们是皇帝手中的匕首,隐于鞘中,只待那最关键的一刻,发出致命一击。
与此同时,大同总兵何可刚与蓟镇中军陈坦之等人,在收到警讯和朝廷严令后,也是悔恨交加,却又无可奈何。他们手中兵力实在有限,主力已被孙传庭调往漠南,如今防线被突破,他们能做的,只能是尽可能收拢兵力,固守宣府、蓟镇本镇重城,同时派出小股精锐夜不收,竭力侦察清军动向,袭扰其后勤线,试图延缓其兵锋,为京畿布防争取更多时间。
皇太极的赌局已然发动,大明这头庞大的巨兽,在经历了最初的剧痛和混乱后,也开始展现出它深厚的底蕴和顽强的生命力。孙承宗以老练的手腕稳住了阵脚,朱由检预留的后手开始发挥作用。京畿大地,不再是毫不设防的猎场,而是即将变成一座巨大的、布满荆棘的堡垒,和一个等待着吞噬入侵者的陷阱。
清军铁骑的洪流仍在向南汹涌,但当他们兵临北京城下时,看到的将不再是惊慌失措的羔羊,而是坚城、火炮,以及一支隐藏在阴影中、蓄势待发的致命利刃。风暴将至,双方的第一次真正碰撞,即将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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