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景明离开后,庭院里有一阵短暂的沉默。桌上那台小巧的加密通信器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像一颗不知会带来福祉还是灾祸的种子。
“先说说各自的判断。”王芳打破了沉默,目光扫过程述、老K和父亲。
程述率先开口,语气带着职业性的审慎:“从战术角度看,马景明提出的合作模式对我们有利。他提供信息和掩护,我们保持行动独立。如果他提供的‘拂晓’动向和路线信息属实,确实能大幅降低我们被跟踪或伏击的风险。但核心问题依然是——动机。他为什么要冒这么大风险帮我们?仅仅因为父辈的嘱托和对国宝的保护欲?在巨大的利益和危险面前,这种理由不够坚实。”
老K敲击着键盘,调出了马景明之前提及的几条路线数据,进行卫星图比对。“从技术层面验证,他刚才手绘地图上标注的‘科考小道’,在三十年前的旧测绘图上确实有模糊痕迹。但这条路线现在大部分已被流沙掩埋,部分路段靠近地质不稳定区。走这条路,风险极高,但隐蔽性也极强。至于他提供的‘拂晓’行动队活动信息……我需要一点时间,通过我的渠道交叉验证。”
林墨轩摩挲着手中的老照片,眼神复杂:“景明的父亲马致远老先生,我是见过的。那是位真正的学者,风骨铮铮,为了修复一件国宝可以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清荷非常敬重他。如果马老先生临终前真有这样的托付……以他的为人,是完全可能的。”他顿了顿,“但景明这孩子,我后来接触不多,只听说他早年志向不在学术,反而对古玩经营和海外贸易感兴趣。他能在杭州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手腕和心思都不简单。我们不得不防。”
王芳静静听着,将所有信息在脑中快速整合、权衡。马景明的出现时机、他的提议、他的背景……一切都看似合理,却又笼罩着一层难以穿透的薄雾。
“我们需要一个验证机制。”她最终开口,声音清晰冷静,“马景明的合作,我们可以接受,但必须建立在可验证和可控制的基础上。”
她看向老K:“K叔,你优先验证他提供的‘拂晓’活动信息。特别是那支行动队的规模、装备和已知动向。同时,利用我们自己的资源,查一下马景明近十年,尤其是最近一年的资金往来、出入境记录,以及他在西北地区的社会关系网。重点查他是否与任何有‘拂晓’背景的人员或机构有过接触,哪怕是间接的。”
老K点头:“明白。信息战是我的主场。”
王芳又看向程述:“程哥,你负责制定两套完整的马鬃山行动方案。A方案,采用马景明建议的‘科考小道’,但我们要预设至少三个隐蔽的检查点和应急撤离路线,并对路线进行无人机预先侦察。b方案,我们自己规划一条备选路线,不告诉马景明。无论采用哪套方案,行动时间、具体路径细节、营地位置,全部由我们内部掌握,只给马景明提供模糊的时间范围和大概方向,用于他的‘误导行动’。”
程述眼中露出赞许:“很稳妥。我会安排好。”
“至于合作的具体方式,”王芳思考着,“我们不使用他给的加密通信器。我们给他一个一次性的、经过我们处理的联络方式,单向,且每次联络后更换。他提供的信息,我们只听,决策权在我们自己手里。”
她转向父亲:“爸,您再仔细回忆一下,马老先生当年,除了修复文物和研究星图密码,有没有涉足过……其他更敏感的领域?或者,他是否与某些特殊的部门有过合作?”
林墨轩闻言,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沉的回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道:“你这么一说……我好像记起一点模糊的事。大概在清荷出事前一年,有一次我去找马老请教一个玉器纹样问题,正好碰上两个穿着很普通、但气质非常特别的人在和他谈话。那两人看到我进来,立刻停止了交谈,很快告辞。马老当时神色有些疲惫,只简单跟我说那两人是‘博物馆保卫部门的同志’,来了解一些安全规范。我当时没多想,但现在回忆起来……那两人的眼神和姿态,不像普通的保卫干部。”
这个细节让所有人心中一凛。
“我会把这条线索也纳入调查。”老K飞快记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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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天,团队在高度戒备和紧张筹备中度过。
老K的效率极高。到下午时分,他已经有了初步结果。
“关于‘拂晓’行动队,”老K将信息投射到屏幕上,“马景明提供的情报基本属实。确实有六人小队入住新城国际酒店,登记信息是东南亚某贸易公司,但背景核查显示该公司是空壳。他们的车辆和部分装备型号,与已知的‘拂晓’外围行动队特征吻合。古董街和旅行社的查访也证实了。此外,我监控到他们的通讯有几次短暂尝试接入境外加密服务器的记录。”
“所以,威胁是真实存在的。”程述道。
“是的。”老K切换画面,“但有趣的是,就在两个小时前,南湖方向突然出现了几辆可疑车辆的活动迹象。这很可能就是马景明开始实施他的‘误导方案’了。从目前看,他确实在行动。”
接着,老K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至于马景明本人……调查结果有点复杂。”
屏幕上出现了马景明的部分履历、公司股权结构图和几张模糊的行程轨迹图。
“他的古董生意做得很大,资金流复杂但表面干净。出入境记录显示他频繁往返于国内、东南亚和欧洲,理由多是参加拍卖和商务洽谈。社会关系网主要集中在古董圈、部分学术圈和……一些背景模糊的海外华人商会。”
老K放大了一张轨迹叠加图:“重点在这里。我交叉比对了他的行程记录和过去五年内,已知或疑似与‘拂晓’有关联的人员、事件发生地点和时间。没有发现直接的重叠或会面证据。但是……”
他敲击键盘,调出另一份档案,档案封面有一个模糊的徽记和“机密(已解密)”字样。“我通过一些非常规渠道,查到了三十多年前的一份边缘档案。马致远老先生,也就是马景明的父亲,在从事文物修复工作的同时,曾长期担任某国家级文物保护专项计划的‘特邀技术顾问’。这个计划,表面是学术研究,实际上与当时一个负责追索流失文物、打击国际文物走私的机密部门有深度合作。马老是技术核心之一。”
“而马景明,”老K深吸一口气,“在他二十岁到二十五岁期间,也就是他父亲深度参与该计划的时期,档案显示他曾以‘编外技术辅助人员’的身份,参与过数次该计划的境外情报搜集和文物辨认工作。虽然只是外围,但他接触过核心信息,也受过一些基础训练。这段经历持续时间不长,大约五年后,他就彻底离开,下海经商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这个信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所以,马景明不仅是个古董商,”王芳缓缓道,“他年轻时,曾是一个针对文物走私的机密部门的外围人员?他接受过相关训练,了解情报工作的基本规则,甚至可能有自己的人脉和资源?”
“从档案碎片看,是这样。”老K点头,“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能这么快掌握‘拂晓’行动队的动向,以及他在西北能调动一些非公开的资源。他很可能还保留着当年的一些关系网,或者自己建立了一套信息渠道。”
程述的脸色变得更加严峻:“这就更复杂了。一个前外围情报人员,如今是成功的古董商,主动接触我们,提供关键帮助……他的真实立场是什么?是延续父辈的遗志和我们站在一边,还是另有所图?甚至……他会不会本身就是双重身份,一面是收藏家,一面可能还在为某个部门工作,或者被‘拂晓’策反?”
所有可能性都存在着,每一种都足以让接下来的行动陷入巨大的不确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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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王芳独自站在庭院中,望着西北方向渐渐沉落的夕阳。父亲提供的回忆,老K查到的背景,程述的担忧,马景明那双看似诚恳却深不见底的眼睛……所有信息在她脑中碰撞、发酵。
她想起母亲在红色笔记本前页写下的那句“重点保护家里最小的孩子”。那不仅是物理上的保护,更是一种警示:这条路上布满迷雾和陷阱,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和独立判断,不能被任何看似美好的援助迷惑。
马景明的帮助,就像迷雾中伸来的一只手,看不清这只手的主人到底是友是敌,也不知道这只手会将他们引向何方。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他们不能停在敦煌。马鬃山的线索必须去取,“拂晓”的威胁必须面对。
她走回屋内,面对等待她决定的众人。
“我们接受马景明的有限合作。”王芳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但基于我们掌握的新信息,合作级别降低,警惕级别提到最高。”
她条理清晰地部署:
“第一,采用我们自己的b方案路线作为主线,马景明提供的‘科考小道’信息仅作为极端情况下的备选参考,且必须经过我们自己的实地无人机侦察确认安全后才考虑。
“第二,给他的信息反馈仅限于‘我们已经出发,大致方向西南’,不提供任何细节。他的误导行动,我们乐见其成,但不依赖其结果。
“第三,行程中设立多重暗哨和反跟踪措施,假定我们全程可能处于‘拂晓’或……其他不明势力的监视下。
“第四,程哥,安排我们最可靠的一组人,在明天我们出发后,暗中反向监控马景明在敦煌的一举一动。我要知道他接下来和谁接触,做了什么。”
“第五,”她看向父亲和老K,“爸,K叔,你们继续深挖马老先生当年参与的那个‘计划’以及马景明那段经历的所有细节。我们需要知道,那个部门是否还在运作,马景明现在是否还与它有联系。”
她的决策既没有因为怀疑而完全拒绝援助,也没有因为潜在的好处而盲目信任,而是在利用一切可用资源的同时,将自己置于最安全的掌控之中。
王芳在错综复杂、真假难辨的信息和人物关系中,保持清醒头脑,做出冷静、独立且极具操作性的决断,展现其成长与领导力。
程述眼中露出认可:“明白。我立刻调整部署。”
老K:“我会盯紧信息层。”
林墨轩看着女儿,担忧中夹杂着骄傲:“芳芳,你……越来越像你妈妈了。不是样子,是这种时候的果决和清醒。”
王芳没有回应父亲的感慨,她的目光已经投向西方那片暮色笼罩的荒野。马鬃山就在那里,下一个线索就在那里,而迷雾,也同样弥漫在那里。
程述暗中调查发现,马景明的背景远比古董商复杂,他曾是某机密部门的外围人员。
马景明与那个神秘的“文物追索部门”是否还有联系?他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王芳团队在提高警惕后踏上马鬃山之路,等待他们的将是下一个谜题,还是早已布下的陷阱?
(第229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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