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黎明”号如同一枚巨大的银色印章,盖在北极星基地上空,也盖在每个幸存者的心头。它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只是沉默地悬浮着,但其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言的威慑。基地内部的氛围变得微妙而紧张,幸存者们望向天空的眼神中,交织着对强大力量的敬畏、对未知的恐惧,以及一丝被“庇护”下的不安。
短暂的平静在墨星发出会议邀请后被打破。会议地点设在基地最大的多功能厅,这里临时被布置成了谈判场所。一方是以鹰眼为首的基地管理层,包括影爪、幽爪以及几位主要部门的负责人,人人面色凝重。另一方,则只有墨星一人。他依旧穿着那身纤尘不染的银白制服,身后跟着两名沉默如雕塑、全身覆盖着流线型银甲的护卫。他甚至没有坐下,只是随意地站在大厅中央,仿佛他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没有寒暄,墨星直接切入主题,他的声音通过扩音设备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甚至同步传输到了在外执行任务的“开拓者”号上。
“诸位,”墨星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如同在宣读宇宙基本法,“‘秩序之源’的苏醒,并非偶然。它是宇宙法则在经历‘归墟’之乱后,自我修正、回归平衡的必然。它所代表的,并非简单的光明驱散黑暗,而是万物归于其位、规则凌驾于混沌的——‘绝对秩序’。”
他抬起手,一道全息投影在他面前展开,展示着“秩序之源”那完美、稳定运行的影像。
“在‘绝对秩序’的框架下,能量将以最有效率的方式流转,物质将遵循最稳定的结构存在,生命形态将摆脱混乱与熵增的诅咒,抵达永恒的和谐与宁静。”他的话语充满了诱惑力,描绘着一幅没有战争、没有痛苦、没有不确定性的乌托邦图景。
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冰蓝色的瞳孔扫过在场众人,最终透过远程通讯,仿佛直视着“开拓者”号内的苏清月和她身后的小麒麟。
“然而,通往‘绝对秩序’的道路上,存在着必须清除的障碍。”墨星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极地的寒风,“一切不受控的混沌能量,一切扭曲、变异的存在形式,一切可能干扰秩序稳定运行的……‘变量’。”
全息投影的画面切换,变成了基地内部的能量分布图。几个区域被特别高亮标记出来,散发着不稳定、混杂的能量波动。
其中一个,赫然是林玄所在指挥中心的位置!代表他意识状态的能量曲线被标注为“高度同化,存在未知混沌残留风险”。
另一个,则是王凯休息室及板板所在的医疗区!其能量特征被标记为“秩序与混沌深度混合,极度不稳定,潜在威胁等级:高”!
“比如,”墨星的手指虚点林玄所在的光点,“这位以自身为代价,强行维系基地运行的‘阵眼’。他的意识已与基地核心深度绑定,其混沌秩序之力的本质,在‘绝对秩序’的环境下,本身就是一种不稳定的根源。长期来看,他可能成为秩序壁垒内部的一个脆弱点,甚至……被‘归墟’意志利用的突破口。”
他又指向代表王凯的光点:“还有这位刚刚苏醒的‘星火’继承者。他的力量本质混杂,意识混乱不清。一个无法控制自身力量的强大个体,在‘绝对秩序’的体系中,是比外部威胁更危险的‘炸弹’。他体内的混沌特性,更是对纯粹秩序的玷污。”
最后,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间,牢牢锁定了“开拓者”号内,因为他的话语而浑身毛发倒竖、发出低吼的小麒麟。
“以及……这位‘源初契约者’。”墨星的语气中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探究,“它的存在,代表了最原始、最本初的混沌法则。它是所有‘变量’的源头,是所有不确定性的集合。在迈向‘绝对秩序’的终极道路上,这样的存在……是必须被理解,被定义,最终……被‘净化’的终极课题。”
“净化”二字,如同冰锥,刺穿了所有人的耳膜。
“放你娘的狗屁!”
“开拓者”号内,山猫的怒吼几乎要震破通讯器。他猛地一拍控制台,对着屏幕上的墨星怒目而视:“老林为了基地差点把自己搭进去!王凯是我们生死与共的兄弟!小麒麟更是什么都没做错!你他妈凭什么说他们是‘变量’?是‘威胁’?还要‘净化’?!我看你最该被净化!”
基地会议室里,鹰眼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强压着怒火,声音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墨星执行官!请注意你的言辞!林玄和王凯是我们至关重要的同伴,小麒麟更是!他们为对抗‘归墟’付出了一切!你的‘绝对秩序’,如果意味着要清除他们,那这种秩序,我们无法接受!”
墨星对于山猫的怒骂和鹰眼的警告恍若未闻,他脸上甚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平静语气回应:“感情用事,是理性决策的最大阻碍。我所陈述的,是基于能量本质与逻辑推演的客观事实。在‘绝对秩序’的宏大愿景面前,个体的存续与情感,无足轻重。”
他环视四周,看着基地管理人员们或愤怒、或恐惧、或迷茫的脸,缓缓说道:“与吾等结盟,接受‘绝对秩序’的指引,不仅是你们生存的最佳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否则……”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那股无形的压力,伴随着窗外“银色黎明”号庞大的阴影,重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上。
否则,拥有如此力量的“守夜人”,是否会从“盟友”,变成挥舞着“净化”利刃的敌人?
会议在不欢而散的气氛中结束。墨星带着他的护卫离开了,留下基地管理层一片死寂的沉默。
“开拓者”号内,气氛同样压抑。
苏清月紧紧抱着还在瑟瑟发抖、喉咙里发出委屈呜咽的小麒麟,脸色苍白。墨星的话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心里。他不仅将王凯和林玄视为威胁,甚至将小麒麟当成了必须研究的“终极课题”!这远比直接的攻击更让人胆寒。
墨老颓然靠在座椅上,喃喃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绝对秩序’,与那‘归墟’的纯粹毁灭,看似两极,实则……皆不容‘异类’存在啊……”
山猫喘着粗气,一拳砸在车厢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狗屁的秩序!老子宁愿在废土里跟怪物真刀真枪地干,也不想被这种道貌岸然的家伙在背后捅刀子!”
一直沉默的鹰眼,通过通讯器传来了新的指令,声音疲惫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搜寻任务继续!加快进度!我们必须尽快拿到最后的余烬,唤醒王凯!基地这边……我会想办法周旋。记住,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自乱阵脚!我们是一个整体,缺一不可!”
“明白!”苏清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轻轻抚摸着小麒麟的背,安抚着它:“别怕,小吃货,我们都在。没有人能把你从我们身边带走。”
小麒麟抬起头,湿漉漉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但更多的是依赖和信任。它把脑袋往苏清月怀里埋得更深了,小声地“嘤”了一声。
它知道,那个亮晶晶的叔叔很可怕,他的话像冰一样冷。但是,苏阿姨的怀抱是暖的,山猫叔叔的声音是热的,鹰眼叔叔的话是坚定的。
它要快点找到“药药”,治好爸爸。然后,和大家一起,保护好林叔叔,保护好这个家。
“开拓者”号再次启动,朝着“砺石山脊”的方向,义无反顾地驶去。只是这一次,车内的众人心中,除了对废土危险的警惕,更多了一层来自“盟友”的刺骨寒意。
墨星的“绝对秩序宣言”,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不仅在北极限基地内部激起了巨大的波澜,也让远在废土中的搜寻小队,前路变得更加迷雾重重。
理念的冲突,已无可调和。
脆弱的同盟之下,暗流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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