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降临，银色的月光洒在广袤的草原上，如同一层圣洁的轻纱。
燕云关内，军营喧嚣，火把如龙。
而关外，一处僻静的草坡上，却只燃着一堆小小的篝火。
洛云曦与赫连伽罗，相对而坐。
没有了监军李牧之的虎视眈眈，没有了旁人复杂的目光，空气中只剩下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以及草原夜晚独有的、带着青草气息的风。
“我以前，小看你了。”
最终，是赫连伽罗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从腰间解下酒囊，喝了一大口，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我以为你只是一个在京城权谋斗争中脱颖而出的女人，靠的是心计和手段。但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懂战争。”
他指的，自然是白天在城楼上，洛云曦一语道破燕云关防务四大漏洞的惊人之举。
“战争，并不仅仅是男人的事。”洛云曦淡淡地说道，她没有碰赫连伽罗递过来的酒囊，只是静静地看着跳动的火焰，“有时候，换一个角度看问题，能发现很多被忽略的细节。”
“细节？”赫连伽罗自嘲地笑了笑，“你说的那些，是足以决定数万人生死的细节！李牧之和赵毅那些人，守着这座雄关几十年，却活得像个瞎子。”
“他们不是瞎子，只是被传统和经验蒙蔽了双眼。”洛云曦道，“这是他们的局限，也是天启军队的局限。”
赫连伽罗沉默了。他知道洛云曦说的是事实。
“你今天找我来，不只是为了夸我两句吧。”洛云曦抬起眼，目光清澈如水，直视着他的双眼。
“当然不是。”赫连伽罗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洛云曦，我需要知道，关于隐宗，你到底知道多少？别用那些在太和殿上说的官话来搪塞我。我要听真话。”
洛云曦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评估他的诚意。
半晌，她缓缓开口：“我知道，他们擅长用毒，特别是蛊毒。我知道，他们内部等级森严，行事诡秘，有一个神秘的宗主，代号‘影子大人’。我还知道，他们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天启和北戎的最高层。”
赫连伽罗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些情报，与他掌握的高度吻合，甚至比他知道的更深。
“看来，你确实是他们的眼中钉。”他沉声道。
“那你呢？”洛云曦反问，“你又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是他们在草原上的所作所为。”赫连伽罗的眼中，燃起熊熊的怒火，“他们像幽灵一样，出现在各个部落之间，用一种可以控制人心的丹药，腐蚀我们的贵族，挑起部落间的仇杀。他们还用金钱和权力，收买那些利欲熏心的败类，为他们建立据点，囤积物资。”
“我父汗察觉到不对时，已经晚了。”赫连伽罗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痛苦，“我们最勇猛的‘苍狼’部落，一夜之间反叛，投靠了他们。我最好的兄弟，就死在那场叛乱之中。”
洛云曦默然。她能感受到他话语中的悲痛与仇恨。
“所以，你这次来天启，是真心想合作？”
“是！”赫连伽罗斩钉截铁地说道，“隐宗，是我北戎不共戴天的仇人！只要能灭了他们，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好。”洛云曦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也告诉你一句实话。”
她看着赫连伽罗，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与隐宗，同样有血海深仇。我母亲，很可能就死于他们之手。”
这一次，轮到赫连伽罗震惊了。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冰冷的女子，竟然也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过去。
这一刻，他们之间因为立场、因为国家而产生的隔阂，仿佛瞬间消融了。
他们不再是天启的县主和北戎的王子，而是两个被同一个强大敌人逼到绝境、不得不联手反抗的复仇者。
“我明白了。”赫连伽罗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道，“从今天起，我赫连伽罗，以草原神明‘长生天’的名义起誓，与你洛云曦，结为真正的盟友。共享所有情报，共担所有风险。在消灭隐宗之前，绝无二心！”
“我不需要你向神明起誓。”洛云曦摇了摇头，“我只需要你记住，我们的敌人，不仅是隐宗，还有……我们身边的人。”
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了关内那片灯火辉煌的军营。
赫连伽罗瞬间会意。
他看着洛云曦，这个比他想象中更冷静、更强大的女子，第一次，发自内心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草原的雄鹰，与东方的麒麟。”他沉声道，“希望我们的联盟，能像传说中那样，无往不胜。”
洛云曦看着他伸出的手，沉默片刻，也伸出了自己的手，与他紧紧相握。
“鹰狼之盟，但愿如此。”
篝火噼啪作响，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一场席卷天下的风暴，在这片宁静的草原上，悄然达成了它最核心、也最危险的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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