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住!给老子顶住!”蓝玉的嗓子已经完全嘶哑,他左臂被流矢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只是胡乱用布条捆扎了一下,依旧挥舞着卷刃的战刀,在城头奔走呼号,哪里危急就冲向哪里。他如同一个血人,每一步踏下,都在血泊中溅起黏稠的涟漪。
傅友德重伤被强行抬下城墙,冯胜接替了他的防区,指挥士卒用叉竿拼命推开不断靠上来的云梯,不时有秦军锐士从半空中摔下,砸在下面的尸堆上,发出一声闷响便不再动弹。
朱棣依旧矗立在城楼,脸色铁青。他看得分明,守军的伤亡正在急剧增加,滚木礌石消耗巨大,热油和金汁也所剩无几。秦军完全是用命在填,在消耗。再这样下去,城墙失守只是时间问题。
“陛下,”姚广孝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僧袍的下摆也沾满了血污和泥泞,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冷静得可怕,“秦军攻势太猛,硬拼下去,我军恐支撑不到日落。”
“道衍,你有何法?”朱棣猛地转头,眼中布满血丝。
姚广孝的目光投向城外那如同森林般密集的秦军后方,王贲的帅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王贲倾力而来,其后阵必然相对空虚。且秦军连续猛攻,士卒疲敝,锐气已堕其三。此时,若有一支奇兵,不需多,千余精锐即可,自侧门悄然潜出,绕过主战场,直扑其帅旗所在……”
朱棣眼睛猛地一亮:“斩首?!”
“非是斩首,”姚广孝摇头,“王贲身边必有亲卫重重保护,千余人难以近身。但可虚张声势,多带旗帜锣鼓,做出大军迂回侧击其本阵的假象。王贲用兵虽狠,但并非莽夫,见侧翼受扰,必疑我军有伏,或李靖援军已至。为防不测,他定会下令暂缓攻城,收拢部队,查明虚实。如此,便可为我军赢得喘息之机,重整城防!”
险中求活!这是目前唯一可能打破僵局的办法!
朱棣几乎没有犹豫,立刻下令:“蓝玉!蓝玉何在!”
满身是血的蓝玉踉跄着跑过来:“陛下!”
“给你一千五百老营弟兄,全是骑兵!从东侧水门悄声出去,给老子绕到秦军屁股后面,使劲敲锣打鼓,把声势搞大!做出要抄他后路的样子!记住,许败不许胜,一旦秦军分兵来追,立刻给老子撒丫子跑回来!少了一个弟兄,老子拿你是问!”朱棣盯着蓝玉,一字一顿地命令道。
蓝玉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其中关窍,那双杀得通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与兴奋:“陛下放心!臣晓得轻重!定叫王贲那龟孙疑神疑鬼!”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冲下城头去点兵。
约莫一刻钟后,就在南门守军感觉防线即将被潮水般的秦军冲垮的极限时刻,秦军进攻部队的侧后方,突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和号角声,以及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无数面明军旗帜在黄昏的薄暮中疯狂舞动,烟尘大起,仿佛有千军万马正从侧翼猛扑过来!
正在督战的王贲眉头骤然锁紧,猛地转头望向侧翼那片喧嚣之地。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军队?”他厉声喝问。
“将军!侧翼发现大量明军骑兵,打着‘蓝’字旗号,正向中军帅旗方向突进!”斥候惊慌来报。
“蓝玉?”王贲心中一震。朱棣竟然还敢分兵出击?而且是直扑自己的帅旗?是疑兵,还是真的里应外合?李靖的骑兵刚刚袭击过荆门,难道……
一瞬间,多种可能性在王贲脑中闪过。他生性多疑而谨慎,虽然渴望一举拿下弋阳,但更忌惮陷入腹背受敌的绝境。尤其是西线李靖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让他不敢全力施为。
眼看城头守军已是强弩之末,再加一把劲或许就能破城,但侧翼的威胁却不容忽视。万一那是朱棣预留的真正杀招,或者是李靖派来的先锋,自己大军猬集城下,阵型混乱,被对方拦腰一击,后果不堪设想!
“鸣金!收兵!”王贲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脸色阴沉得可怕,“前军变后队,缓缓后撤!中军戒备,准备迎击侧翼之敌!”
铛铛铛——!
清脆却带着不甘意味的鸣金声在战场上响起。正疯狂攻城的秦军士卒闻声皆是一愣,他们很多人已经爬上了半程,眼看就要登上城头,此刻收兵,前功尽弃!但严酷的军令不容违抗,潮水般的攻势如同退潮一般,开始缓缓向后撤离。
城头上,压力骤减的明军士卒几乎虚脱,许多人直接瘫倒在血泊之中,大口喘着粗气,望着如血色残阳般退去的秦军,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
朱棣看着退去的秦军,又望了望侧翼那片依旧在鼓噪,但已经开始缓缓后撤的烟尘,重重一拳砸在城垛上,混合着血水和碎肉的石粉簌簌落下。
“姚广孝…你又救了弋阳一次…”
王贲站在帅旗下,冷冷地看着侧翼那支“溃逃”的明军骑兵,以及城头那些明显已经精疲力尽的守军。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中计了。那根本就是一支疑兵!朱棣是在虚张声势!
一股被戏耍的滔天怒火直冲顶门,让他几乎要立刻下令再次攻城。
但,夕阳已彻底沉入地平线,黑暗开始笼罩大地。经过一天的血战,士卒疲敝,士气受挫,强行夜战,风险太大。而且,那支疑兵的出现,也给他提了个醒,朱棣手里,或许还藏着别的牌。
“收兵回营!明日再战!”王贲强行压下怒火,声音冰冷,“朱棣,我看你还能撑几天!”
秦军如同退潮的黑色海水,带着满身的血污和不甘,缓缓退回了庐州大营。弋阳城下,只留下堆积如山的尸体和一片死寂。残阳如血,映照着这座屹立不倒的孤城,以及城头那面虽然破损却依旧飘扬的“明”字大旗。
这一次,弋阳守住了。但所有人都知道,王贲的怒火并未平息,明日,必将迎来更加血腥的风暴。尸积城隅,仅仅是这场残酷消耗战的开端。
夜幕彻底笼罩了弋阳城,白日里震天的厮杀声被一种死寂般的宁静取代,唯有城头摇曳的火把和城外秦军大营连绵的灯火,证明着这场血腥的博弈远未结束。空气中那股浓重的血腥和焦糊味,似乎已浸透了每一寸砖石,挥之不去。
城头上,明军士卒们倚靠着垛口,或坐或卧,大多带着伤,默默地啃着冰冷干硬的饼子,就着少量清水下咽。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偶尔因触碰伤口而发出的压抑呻吟。民夫和轻伤员们则在军官的低声呵斥下,艰难地清理着城头的尸体和残肢断臂,将它们堆放到一起,准备运下城去。粘稠的血浆在砖缝间凝结,踩上去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尸山血海之上。
朱棣没有休息,他在姚广孝和亲卫的陪同下,亲自巡视着各段城墙。看着士卒们疲惫不堪却依旧紧握兵器的样子,看着那一段段被秦军弩箭和投石砸得残破不堪的城垛,他的脸色阴沉如水。
“伤亡统计出来了吗?”朱棣的声音有些沙哑。
随行的军中司马立刻躬身回道:“回陛下,初步清点,今日守城战,我军阵亡逾三千,重伤失去战力者近两千,轻伤不计。南门段城墙破损严重,急需加固。滚木礌石消耗七成,箭矢耗去大半,热油金汁…已近告罄。”
冰冷的数字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头。一天的血战,就让北明本就捉襟见肘的兵力,折损了近十分之一的可战之兵,守城物资更是濒临枯竭。
“狗日的王贲…”朱棣低声骂了一句,拳头攥得发白。他知道秦军伤亡肯定更大,但对方耗得起,他却耗不起。
姚广孝在一旁沉声道:“陛下,王贲今日虽退,但其主力未损,明日必卷土重来,且攻势只会更烈。我军需做最坏打算。”
“说。”朱棣看向他。
“第一,立刻动员全城所有青壮,包括衙役、狱囚,乃至部分健壮妇孺,连夜抢修城防,搬运物资。第二,拆毁城内靠近城墙的民房,取其木石砖瓦,充作滚木礌石。第三,集中所有铁器,令工匠连夜赶制箭簇、修补兵甲。第四,实行最严格的粮食配给,士卒优先,老弱次之。”姚广孝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但每一条都透着决绝和残酷。
拆房取石,这意味着要亲手毁掉部分百姓赖以栖身的家园。动员妇孺,等于将最后的后备力量也推上前线。这是真正的孤注一掷,要将弋阳城变成一座血肉熔炉。
朱棣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城外秦军营地的点点星火,又回头看了看黑暗中沉寂的弋阳城,最终重重一点头:“准!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告诉全城军民,城在人在,城破人亡!想活命,就跟着咱朱棣,跟秦狗拼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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