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野兽咆哮，从孙绍祖的喉咙深处炸开！
他那双本就通红的眼睛，此刻更是布满了骇人的血丝，死死地，如同钉子一般，钉在了林云的身上！
湘云的诗，北静王的赞，满场的喝彩……这一切，都像是一记记无形却又无比响亮的耳光，左右开弓，狠狠地，反复地抽在他的脸上！抽得他头晕目眩，抽得他神智错乱！
耍我！
你们都在耍我！
从头到尾，他就是一个被这林家丫头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小丑！一个供人取乐的笑话！
【狂躁草】的烈性药力，如同火山爆发前的岩浆，在他四肢百骸中疯狂奔涌！
【多言花】的诅咒，让他胸口憋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恶气，不说出来就要当场炸开！
【忘忧果】的麻痹，更是让他彻底抛弃了理智，忘记了这里是王府，忘记了眼前是何等尊贵的人物！
耻辱，愤怒，暴戾！
所有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被酒精和药力彻底点燃，轰然引爆！
“好！好得很！”孙绍祖狞笑着，声音嘶哑，他一把抓起桌上那沉甸甸的纯银酒壶，也顾不上用杯子，仰起脖子，就对着壶嘴，“咕咚！咕咚！咕咚！”地猛灌了下去！
冰冷的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浸湿了他那身紧绷的武将服前襟，更像是一桶滚油，浇进了他心中那片滔天大火里！
“砰！”
他将喝空了近半的酒壶，重重地砸在桌上，巨大的声响让邻桌的夫人小姐们都发出了一声惊呼。
孙绍祖通红着眼睛，环视着那群还在对他指指点点、满脸嘲讽的文人，猛地一指，破口大骂：
“笑！笑什么笑！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娘们唧唧的软蛋！除了动动嘴皮子，你们还会干什么？！”
他的声音粗野而狂暴，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恶意，让整个晓翠堂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有种的，跟老子去校场上比划比划！老子一只手，就能把你们这帮酸儒的脖子，一个个都给捏断！”
他一边说，一边还伸出自己那只粗壮的大手，做了一个凶狠的、捏碎东西的动作。
这一下，所有人都被他那股子毫不掩饰的暴戾和杀气给镇住了！
文官们虽然愤怒，却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他们哪里见过这等阵仗？这已经不是辩论，而是赤裸裸的武力威胁！
贾赦的脸，已经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哆哆嗦嗦地想去拉孙绍祖，却被孙绍祖身上那股骇人的气势，吓得根本不敢上前。
“贤……贤婿……你……你喝多了……”
北静王水溶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去，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微微侧头，对着身后的侍卫，使了一个眼色。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失言，这是在他北静王府，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公然威胁朝廷命官！若是再任由他发疯，他北静王府的脸面，都要被丢尽了！
两名身穿劲装的王府侍卫，立刻会意，悄无声息地上前一步，准备随时将这个疯子拿下。
然而，就在这时。
林云却对着北静王的方向，几不可查地，轻轻摇了摇头。
她的动作很轻微，只有一直关注着她的水溶看到了。
那眼神，平静而深邃，仿佛在说：王爷，别急，好戏……才刚刚开始。
水溶心中一凛。
他看着林云那张依旧从容淡定的侧脸，心中第一次，涌起了一股近乎敬畏的情绪。
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她所拥有的，根本不是什么才情，而是一种洞悉人心，并且能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可怕的能力！
她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这一切！
她布下了一个局，一步一步，精准地，将孙绍祖这头野兽，引诱到了这个众人围观的陷阱里，然后亲手点燃了他身上所有的引线！
她要的，根本不是让孙绍祖出丑。
她要的，是让孙绍祖，自我毁灭！
就在北静王迟疑的这一瞬间，林云动了。
她仿佛被孙绍祖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到了，柔弱无骨的身子，往后退了半步，躲到了探春的身后，只露出一双水盈盈的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和怯懦：
“孙将军……您……您好凶，吓到我们了……”
这句看似软弱无力的话，这副楚楚可怜的姿态，在这一刻，却像是一道天雷，狠狠地劈在了孙绍祖那根已经绷到极限的神经上！
火上浇油！
他那股无处发泄的滔天怒火，瞬间就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宣泄口！
对了！就是这个女人！就是这个林黛玉！
一切都是她搞的鬼！
孙绍祖猛地转过身，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女眷所在的区域，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而残忍的笑容。
“吓到你们？”他嘿嘿地冷笑了起来，那笑声，比哭还难听，“女人嘛，就是用来吓的！不听话，就得吓唬！再不听话，就得打！”
轰——！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如果说他之前威胁文官，还只是粗鄙和狂妄。
那么现在这番话，就是彻头彻尾的，对在场所有女性的公然侮辱和挑衅！
“你说什么？！”探春第一个忍不住了，她从林云身前站了出来，杏眼圆睁，厉声呵斥道。
“你这无耻之徒！简直禽兽不如！”湘云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连一向沉稳端庄的宝钗，都面罩寒霜，眼中充满了冰冷的厌恶。
周围的那些夫人小姐们，更是被这番露骨的暴力言论，惊得花容失色，一个个眼中都燃起了愤怒的火焰。
然而，这所有人的愤怒，在孙绍祖看来，却成了对他“威严”的最好证明！
【忘忧果】的效力，让他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面对何人。他只觉得，自己终于掌控了全场，所有人都被他的“气势”所震慑！
他挺起胸膛，更加得意，更加肆无忌惮地，将他那套在军营里，在妓院里，在他那肮脏的后宅里奉行的“驭妻之道”，当着全京城最有权势的这群人，炫耀般地吼了出来！
“我告诉你们！这世上的女人，就跟那军营里的劣马一样！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什么才情？什么知书达理？全都是屁话！女人家，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心思活了，就想着往外跑，想着勾搭男人！”
他一边说，一边用那双污浊的眼睛，在探春、宝钗、湘云等人身上来回扫视，那眼神，充满了赤裸裸的估价和冒犯。
“依我看，女人就该关在后宅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听话了，怎么办？简单！”
他伸出一根手指，得意洋洋地摇了摇，然后用一种传授真理般的语气，一字一顿，声音洪亮地宣布道：
“打一顿就好了！这世上，就没有打一顿不乖的女人！如果一顿不行，那就打两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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