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寒气也仿佛凝聚到了极致，吸入肺部的空气都带着冰碴子的刺痛。进攻阵地上，每一个独立一团战士的眉毛、帽檐上都结满了白霜，握着枪的手即使戴着手套，也几乎失去知觉。但他们的眼睛，透过伪装，死死地盯着下方山谷中那片沉睡的敌人营地，目光灼热得仿佛能融化冰雪。
宋书羽和孙德胜并肩趴在观察位上，望远镜的镜片上蒙了一层薄雾。宋书羽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与手腕上那块老旧手表秒针的“滴答”声隐隐重合。
距离总攻时间六点整，还有最后十分钟。
这十分钟，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宋书羽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侧后方的群山。陈刚他们怎么样了？是否已经潜伏到位？那条秘密小路是否绝对安全？任何一点意外，都可能让整个计划功亏一篑，让穿插小队陷入绝境。
“老宋，信号弹准备。”孙德胜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打破了他的思绪。三名信号兵已经就位，手中紧紧握着信号枪。
宋书羽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再次举起望远镜，最后一次扫视敌营。营地依旧沉寂，只有哨兵模糊的身影在来回走动，探照灯有气无力地扫过铁丝网外围。
五分钟。
三分钟。
一分钟……
时间，到！
“发射！”孙德胜猛地一挥手。
咻——咻——咻——
三颗鲜红夺目的信号弹，拖着耀眼的尾焰，撕裂了灰白色的黎明天空，在敌人营地的正上方，划出三道惊心动魄的弧线！
刹那间，死寂被彻底打破！
“打！”孙德胜的怒吼通过简易的电话线传遍前沿阵地。
“轰！轰！”
早已调整好射击诸元的两门“重型炸药抛射器”首先发难！它们发出沉闷而巨大的轰鸣，将捆绑扎实、重达十几公斤的巨型炸药包，狠狠地抛向敌营！
剧烈的爆炸在敌人营地中央和靠近前沿的位置冲天而起！火光闪烁，浓烟滚滚，木屑、积雪和残肢断臂被抛向空中！巨大的声浪在山谷间来回震荡，仿佛山神在咆哮！
“砰！砰！砰！”
几乎在爆炸响起的同时，狙击分队开枪了！经过严格训练的射手们，冷静地扣动扳机。子弹带着复仇的火焰，精准地钻入了敌人机枪阵地上刚刚惊醒、试图就位的机枪手的头颅或胸膛！正面的两个重机枪火力点，瞬间哑火！
“同志们！冲啊！”正面阵地上，响起了激昂的冲锋号声！虽然只有号谱，没有军号，但那熟悉的旋律足以让所有战士热血沸腾！
一营、二营的战士们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山脊后的掩体中跃出，以散兵线战术，向着敌营发起了迅猛的冲击！枪声爆豆般响起，子弹如同瓢泼大雨，向着敌营倾泻而去！
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凶猛而精准的打击彻底打懵了！短暂的混乱后，营地内响起了凄厉的哨声和外语的嘶吼。残存的敌人凭借工事，开始仓促还击。未被狙击手照顾到的侧翼火力点喷吐出火舌，企图压制冲锋的部队。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
就在正面战场激烈交火，吸引了大部敌人注意力的时候——
“轰！”
一声截然不同的、来自敌人营地侧后方的猛烈爆炸响起！紧接着，那个方向传来了密集而精准的步枪射击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
“是陈刚！他们成功了！”宋书羽猛地一拍眼前的冻土，激动地喊道！
只见敌人营地靠山的一侧，腾起了新的烟柱，敌人的后勤帐篷区域和疑似指挥所的位置，陷入了更大的混乱！穿插小队这把致命的匕首，终于在关键时刻，从敌人最意想不到的位置，狠狠地捅了进去！
“好！打得好！”孙德胜也是满脸兴奋，“告诉正面部队，加大压力！火力突击队，给老子靠上去，炸掉那几个还在叫唤的火力点！”
正面进攻的战士们听到侧后方传来的枪炮声，士气大振！冲击更加猛烈。火力突击队的勇士们，利用爆炸和烟雾的掩护，抱着集束手榴弹和爆炸包，如同灵狐般在弹雨中穿梭，逼近那些还在顽抗的机枪工事。
“轰隆！”“轰隆！”
接连几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敌人侧翼的两个重要火力点被成功爆破，碎石和枪械零件四处飞溅！
正面防线，被撕开了口子！
“杀！”
战士们怒吼着，挺着刺刀，冲过了被炸毁的铁丝网，突入了敌人营地内部！短兵相接的战斗，在木屋之间、在矿洞入口、在每一个角落惨烈地展开。雪地被鲜血染红，怒吼声、惨叫声、枪械撞击声不绝于耳。
宋书羽和孙德胜也迅速将指挥所前移。当他们进入一片狼藉的敌营时，战斗已接近尾声。大部分敌人被歼灭在工事里，少部分残敌依托着矿洞进行最后的顽抗。
“报告！缴获敌人重机枪两挺，完好雪地车三辆！另有两辆被炸毁！”
“报告！发现玉矿原石仓库，里面堆满了开采出来的玉石！”
“报告！陈刚队长他们正在清剿矿洞内的残敌！”
一个个捷报传来。
宋书羽的目光扫过战场，看着战士们押送着垂头丧气的俘虏，看着卫生员们在苏青的指挥下，紧张地抢救着双方的伤员，看着那代表着国家财富的玉石仓库……他的心中，没有胜利的狂喜，只有一种沉甸甸的释然和悲怆。
他们赢了。用智慧和勇气，用鲜血和生命，赢得了这场艰苦的雪山之战。
他走到那挺被炸毁的重机枪旁，沉默地看着。就是这东西，曾经封锁了山谷，夺走了艾山和可能更多战友的生命。
“老宋！”满脸硝烟、胳膊上缠着绷带的陈刚跑了过来，虽然疲惫，但眼神明亮，“任务完成！穿插小队阵亡三人，伤七人，成功端掉了敌人一个隐蔽的弹药库和疑似指挥部！”
“辛苦了！”宋书羽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们都是好样的！”
孙德胜走了过来，看着被战士们从矿洞里押出来的最后几个俘虏，冷哼一声：“把这些杂碎都看管好！连同缴获的物资，一起带回团部！”
朝阳终于完全跃出了地平线，金色的光芒洒满雪山，也洒在这片刚刚经历血与火洗礼的营地。积雪反射着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那鲜红的血迹，在纯白与金黄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独立一团的战旗，被一名战士高高地插在了敌人营地最高的屋顶上，迎着凛冽的寒风，猎猎作响！
雪域利剑，锋芒毕露，一剑封喉！
此战，独立一团以阵亡二十一人，伤四十余人的代价，全歼盘踞于此的敌对武装近百人（含俘虏十余人），彻底拔除了这颗毒瘤，成功夺回了玉矿。
战士们开始打扫战场，收敛烈士遗体，救治伤员，清点缴获。疲惫写在他们脸上，但胜利的豪情和复仇的快意，在他们眼中燃烧。
宋书羽站在飘扬的红旗下，眺望着远方连绵的雪山和广袤的国土。
这一次，他们守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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