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苏州城的薄雾时，林羽已站在香洁皂工坊的青砖墙上，目光扫过新砌的防御工事。昨夜那场虚惊让他意识到，毒影盟的反扑远比预想中更隐蔽——他们不仅勾结黑风堂策划纵火，还在工坊的水井里投了微量迷药，若非负责打水的老仆察觉异味，今日开工恐怕要出大乱子。
“林先生，这是新赶制的箭弩，您看看合不合用。”铁匠铺的张师傅扛着十架诸葛连弩过来，铜制的弩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按您画的图纸改的，一次能射五支箭，射程比寻常弩箭远三成。”
林羽接过连弩，试了试扳机的松紧，又检查了箭槽的承重：“弩箭要淬上麻药，不必致命，但要让中箭者半个时辰内动不了。另外，再打二十面铁盾，要轻便些，护卫们带着跑动也不吃力。”
张师傅记下要求，刚要走，就被林羽叫住：“弩箭的箭头改改形状，做成三棱的，上面多开几个血槽——麻药要靠伤口渗进去才管用。”他想起毒影盟那些人凶悍的性子，寻常伤势根本拦不住他们。
工坊内，工人们正按林羽的吩咐重新布置。原本敞开的晾晒区被隔成三个独立小院，每院都设了两重门，门上挂着铜铃，稍有异动就会响个不停。仓库的窗户被封死，换成了带铁栅的了望口，里面囤积的不仅有香洁皂，还有三十桶清水和十车沙土——都是防火用的。
“林羽哥，这是新招的护卫名册。”苏瑶踩着木梯爬上墙头，手里的纸页被风吹得哗哗响，“赵总镖头从镖局挑了二十个精锐，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会看地形，也懂包扎。”
林羽接过名册，见上面不仅记着姓名籍贯，还标注了擅长的兵器：有五个善使长刀，三个能开硬弓，还有两个竟是当年神机营的火铳手，只因伤了腿才退下来。“让火铳手守后门，那里最偏僻，容易被偷袭。”他指着名册上的两个名字，“给他们备足火药，再弄些铁砂混在铅弹里，威力能大些。”
苏瑶点头应下，又指向工坊外新挖的壕沟：“按您说的，沟里没放水，埋了些削尖的竹桩，上面盖着草席，看着跟平地一样。”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只是……会不会太狠了？万一伤了无辜……”
“毒影盟的人不会带无辜者来。”林羽望着远处的官道，那里有几个挑着担子的货郎，看似寻常，可步伐稳健得不像走了远路的，“他们昨夜派来的探子，已经把工坊周围的地形摸透了，这壕沟就是给他们准备的。”
正说着，赵虎带着几个镖师匆匆赶来，每人怀里都揣着个油纸包。“林老弟，你要的东西弄来了。”他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十几个黑陶罐子，揭开盖子，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这是从军中老弟兄那弄的烟幕弹，拉燃引线能冒一刻钟的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
林羽拿起一个罐子，见罐底有个小小的引信口：“分些给各院的护卫，万一被围了，就往逆风处扔，趁乱从密道撤。”他早让人在三个小院的角落挖了密道，都通向工坊外的芦苇荡，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启用。
布置到午时，工坊已像个铁桶一般。外围有壕沟和箭弩，内院有铁盾和烟幕弹，连水井都加了盖，锁匙由三个老仆轮流保管，取水时必须两人在场。林羽还是不放心，又让人在工坊的房梁上藏了铃铛，只要有人爬上屋顶，就会惊动里面的人。
“城西的制糖作坊也按这个标准弄了？”林羽问赵虎。
“放心，比这儿还严实。”赵虎抹了把汗，“那边囤着不少蔗糖，最怕火，我让人在房檐下都挂了水袋，万一着火，一刀砍断绳子就能灭火。”他忽然压低声音，“对了，暗线来报，毒影盟的人在城外关帝庙聚集，昨晚清点人数，足有五十多个，还带着不少火药。”
五十多人？林羽皱起眉。上次摧毁毒影盟老巢时，残余的核心成员不过二十余人，这新增的三十多个，怕是黑风堂临时拼凑的亡命之徒。“关帝庙离制糖作坊近，他们多半是想先拿那边开刀。”
“我已经让二管事把作坊里的蔗糖运走大半，只留些次等品在仓库。”苏瑶接口道，“账房的账簿也都搬到了通商馆的密室，就算仓库被烧，损失也有限。”
林羽点头，又想起城中的“羽瑶记”旗舰店：“店铺那边，让掌柜的提前打烊，留几个护卫守着就行，别跟他们硬拼。”那店铺在闹市区，真打起来容易伤及百姓，得不偿失。
午后，林羽带着护卫去巡查制糖作坊。刚到门口，就见几个佃户打扮的人在周围徘徊，见他们过来，慌忙低下头假装捆柴草。林羽一眼就看出他们腰间鼓鼓囊囊，绝非佃户该有的样子。
“赵兄，”林羽低声道，“让人去查查这些人的底细，别惊动他们。”
镖师领命而去，没过多久就回来禀报：“这些人是附近村子的地痞，今早被个陌生人用五两银子雇来的，说是盯着作坊的动静，有异常就往关帝庙报信。”
“五两银子买条命，真够大方的。”赵虎冷笑一声，“要不要把他们抓起来？”
“不用。”林羽望着那些地痞，“让他们盯，越清楚咱们的防备，他们越不敢轻举妄动。”他转头对护卫说，“去把作坊的大门打开，让他们看看里面的箭弩和铁盾，再故意让几个火铳手在门口擦枪。”
护卫们依计行事，大门敞开的瞬间，地痞们偷眼望去，正看见十几个镖师举着弩箭对准门口，两个火铳手慢悠悠地往铳管里填火药，铁盾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地痞们脸色一白，扛着柴草匆匆走了，连捆柴的绳子掉了都没察觉。
“这叫敲山震虎。”林羽看着他们的背影，“让他们回去报信，说咱们早有准备，毒影盟要动手，就得掂量掂量代价。”
回到通商馆时，已是傍晚。暗格里的水晶不知为何，摸起来有些发烫，林羽将它放在灯下细看，发现表面的纹路比昨日更清晰了，像是某种地图的轮廓。他忽然想起从毒影盟老巢搜出的那本残破日记，里面提到过“水晶映路，宝藏在渊”，难道这水晶真能指引遗迹的秘密？
“林羽哥，官府派人来了。”苏瑶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王知府说，已派了三十个衙役在工坊和店铺周围巡逻，还让咱们有动静就放响箭，他们会立刻赶来。”
林羽收起水晶，心中安定了些。官府的介入虽不能完全解决问题，却能牵制一部分敌人。他走到窗边，看着通商馆外巡逻的衙役，忽然注意到街角的茶摊旁，有个穿蓝布衫的汉子总往这边看，手指在茶碗上敲出的节奏，竟与毒影盟暗号的节拍一致。
“那人也是毒影盟的。”林羽对苏瑶说，“他们连通商馆都盯上了，看来是想一锅端。”
“那咱们要不要……”苏瑶有些紧张。
“不用管他。”林羽反而笑了，“让他看，让他知道咱们在哪。越让他们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他们的计划就越容易出错。”他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十几个小小的瓷瓶，“这是我让人配的解药，能解迷药和普通的蛇毒，你和护卫们都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苏瑶接过瓷瓶，见每个瓶身上都贴着标签，写明了解什么毒，怎么用，心中一阵暖意。她知道林羽看似冷静，实则早已把所有细节都想到了。
夜色降临时，苏州城的防御达到了顶峰。工坊的箭弩上了弦，店铺的门板加了锁，通商馆的窗户糊上了厚纸，连巡逻的衙役都换上了铁甲。林羽站在通商馆的顶楼，望着天边那轮即将圆满的月亮，知道毒影盟的行动就在今夜。
远处的关帝庙方向，隐约传来几声狗吠，很快又归于寂静。林羽握紧了腰间的短铳，枪身冰凉的触感让他更加清醒。他想起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想起苏瑶担忧的眼神，想起工坊里熟睡的工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今晚，绝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他在乎的人。
风从太湖方向吹来，带着水汽的微凉。林羽深吸一口气，转身下楼——他要去地下密室守着，那里不仅有水晶，还有他为毒影盟准备的最后一道防线。这场较量，该收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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