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水管道的铁梯在脚下呻吟,每一次攀爬都伴随着令人心悸的金属扭曲声,仿佛踏在腐朽生物的枯骨上。无的左手紧握着第五块核心碎片,其尖锐的棱角深陷掌心,带来清晰的刺痛,对抗着攀升的疲惫。碎片中央的黑色漩涡偶尔无声转动,每一次微妙的震颤,都引发左手手背旧伤疤一阵微弱的、齿轮咬合般的共鸣。
“还有三层。”苏夜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攀爬的喘息。她的动作比无更为迅捷精准,如警觉的夜行动物。碎忆刀被她衔在齿间,腾出的双手牢牢抓住锈蚀的梯级。白衬衫的袖口已被管道顶渗出的污水浸透,紧贴着手臂,勾勒出流畅而蕴含力量的肌肉线条。左臂的伤口已然结痂,深黑的痂痕边缘透着一抹淡金——那是她“无垢境”心法正与记忆污染顽强对抗的显征。
无抬头望去,视线掠过苏夜脚踝处那道褪色的红线般的旧疤。他的“镜渊境”感知本能地攫取了其中封存的记忆碎片:十二岁的苏夜,眼神倔强如幼兽,不顾臂上淌血的伤口,死死挡在一个被“空壳”追逐的孩子身前,身后是倒塌的钢筋。
“看路!”苏夜敏锐地捕捉到他的目光,低头瞥了一眼,碎忆刀已握回手中,昏暗光线下刀刃闪过一丝冷冽,“噬忆者的气息在逼近。”
无收回视线,加快了攀爬的节奏。方才那短暂的“窥见”,竟让他心头掠过一丝异样的触动。他洞悉过无数记忆,却鲜少如此刻般,真切感受到其中蕴含的那种近乎实质的“韧性”。
管道顶部的通风口在望。透过铁栅栏的缝隙,外面是灰霾笼罩的天空下,一片扭曲怪诞的林地轮廓——记忆迷宫外围的“蚀忆林”。那里的树木皆由凝固的记忆碎片构成,枝干虬结如痛苦挣扎的肢体,叶片则是透明的晶状体,其内流淌着灾变时期的混乱影像,如同被囚禁的幽灵。
“到了。”苏夜率先抵达通风口,用碎忆刀的刀柄猛地砸向锈蚀的锁扣。“哐当”一声脆响,锁扣应声断裂。她推开沉重的栅栏,利落地翻了出去,落在一片积满厚厚尘灰的平台上。
无紧随其后跃出,一股混杂着浓重铁锈与腐败植物气息的空气瞬间涌入鼻腔。平台是旧时代某座建筑的屋顶,边缘的女儿墙大半坍塌,裸露出下方深不可测的废墟深渊。远处蚀忆林中,传来枝叶摩擦的“沙沙”声,仿佛有无形的存在在其中穿行。
“这边。”苏夜指向屋顶另一侧一道覆盖着厚厚苔藓的斜坡,苔藓之下隐约可见破碎的瓦片,“从这下去,贴着蚀忆林边缘走,就能到迷宫入口。”
两人顺着斜坡滑下,脚下瓦片碎裂声不绝于耳。落地瞬间,无脚下瓦砾松动,身体猛地前倾,右手下意识地抓住了苏夜的手臂。那手臂看似纤细,却蕴含着不容小觑的力量。被抓住的刹那,苏夜的身体瞬间绷紧,随即又放松下来,反手稳稳扶住了他。
“当心。”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警惕,“蚀忆林的树会汲取周遭散逸的记忆。靠得太近,那些无关紧要的碎片——比如昨日餐食的味道,或某句闲谈的出处——就会被剥离。”
无颔首,松开了手。在他的“镜渊境”视野中,蚀忆林树木周围悬浮着无数细小的、灰蒙蒙的光点——正是被树木吸收的“日常冗余记忆”,虽无碍生存,却是构成个体存在“连贯感”的细微丝线。
他们沿着林边一条由破碎记忆晶板铺就的小径前行。晶板在脚下发出细碎清脆的“叮咚”声,如同演奏着一首残缺的乐章。苏夜走在前面,碎忆刀不时挥出,斩断那些伸向小径的扭曲枝条。断枝处渗出透明的粘稠液体,落地即化作淡金色的烟雾袅袅升起——那是被斩断、随即逸散的记忆残片。
“等等,”无突然止步,目光锁定在一棵靠近小径的树上,“这里的碎片……不太对劲。”树干上嵌着一块较大的晶状体,其中流淌的画面并非灾变的混乱,而是一幕旧时代的宁静:一个女人在厨房忙碌,阳光透过窗棂洒落,温暖得不似此间应有之物。
苏夜也停下脚步,蹙眉凝视那块碎片:“‘安全记忆’?顾老狗的造物怎么会出现在迷宫里?”她谨慎地靠近,碎忆刀的锋刃几乎贴上晶面,“而且……这女人的轮廓,有点像……”
话音未落,那块晶状碎片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强光!强烈的眩晕感瞬间攫住两人,周遭的蚀忆林开始疯狂旋转!树干上所有的记忆碎片同时点亮,无数画面在他们眼前炸开、飞掠:顾老狗虚拟女儿的笑靥、红夫人精致的记忆皮囊、焚城之火的狂舞、实验室冰冷的仪器……这些影像疯狂交织、扭曲,最终坍缩成一道旋转的光之门扉!门后,无数重叠的、意义不明的低语如潮水般涌来!
“陷阱!是噬忆者模拟的!”苏夜反应快如闪电,一把扣住无的手腕,全力向后拉扯,“它们在模仿碎片波动!”
然而为时已晚。光门猛然扩张,沛莫能御的吸力席卷而来!两人的身体被无可抗拒地拖拽向前。在意识被彻底吞噬的最后一瞬,无的视线捕捉到那棵树的树干上,无数记忆碎片正诡异地蠕动、拼凑——一张模糊的、由碎片构成的脸孔浮现其上,赫然是顾老狗的模样,正对着他们咧开一个无声而扭曲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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