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浸润着记忆田,玉兰的甜香浓郁得仿佛能在衣角留下痕迹。阿木蹲在东侧田埂,正用铅笔在结晶板上勾勒根须网络新添的金线。新生的嫩须缠绕玉兰根部,泛起一圈柔和光晕,宛若为树干戴上金色镯环。描到第三圈时,他笔尖蓦然停住,眉头紧紧蹙起。
“不对劲。”阿木将结晶板贴向根须,侧耳倾听,“它们在躲什么?”
原本应向土壤深处延伸的金色须络,此刻却纷纷朝玉兰树回缩,须尖轻颤,仿佛畏惧某种触碰。陈默正在浇培育槽中的母种,槽中光流忽晃,原本映出的旧日育种图景——研究人员为种子覆上保温膜——蓦然模糊,取而代之是一片摇曳的阴影,似有活物在土下缓慢移动,透着清晰的守护之意。
“是活物。”苏夜鞘中碎忆刀轻震。她步向根须退缩之处,刀面映出地下景象:那不是忆虫,也非往日所见的忆蛹,而是一只半透明囊体,不足拳大,囊壁泛着极淡的微光,其中包裹一粒芝麻大小的金色光点——那是一颗尚未发芽的原始记忆种子。“是‘忆蛹’,”她声音放轻,“比护种虫更罕见。清瑶阿姨笔记中提过,它们是记忆种子的‘保育员’。”
苏烈捧着边角翻卷的笔记赶来,怀中仍揣着从中继塔带回的残片——一块锈迹斑驳、刻有“忆蛹栖息地”字样的金属牌。他才将残片置于土上,它便自行朝忆蛹方向滚近寸许,囊壁随之亮起,恍若回应。“清瑶记载:忆蛹是旧时代培育的‘记忆保育员’,能将散落的种子纳入囊中,待地温适宜才容它萌发——根须是在护它们,怕我们误伤。”
陈默手背齿轮疤痕隐隐发热。他俯身将左手的红光探向土壤——光芒触及囊壁刹那,培育槽中母种骤然亮起,光流沿根须网络涌向忆蛹,于地表织就半透明光罩。罩内土壤自动向两侧翻涌,露出三只忆蛹:皆呈半透明囊状,内蕴种子光点明暗不一,暗淡者囊壁还沾着细土,仿佛刚从远方废墟跋涉而来。
“它们是随根须网到来的。”阿木伸手欲触又止,“苏姐姐说过,不能惊扰活的记忆生物。”他手中结晶板忽然亮起,板上根须图自动向西北延伸,末端于一片断墙废墟处绘出小小蛹形符号——正是忆蛹的来路。
苏夜抽刀出寸许,刀身白光落向最暗的那只忆蛹。囊壁顿时明澈,其中光点随之闪烁,刀面映出一段模糊记忆:这只忆蛹自西北废墟裂隙爬出,一路躲避污染记忆的黑丝,依靠啃食土壤中微量记忆能量存活,囊壁所沾尘土还带着废墟砖屑的痕迹——砖屑上可见旧日“记忆库”的刻痕。
“它们来自记忆库。”苏烈翻至笔记中“忆蛹迁徙”一章,指尖点上手绘地图,“清瑶标注过,西北三十里处有座旧时代‘记忆种子库’,灾变后被埋于断墙之下。这些忆蛹是从那儿逃出来的,正在寻找能让种子发芽的地方。”
陈默将红光覆上忆蛹囊壁。最暗的那只忽然动了,沿根须金线爬向培育槽,以囊壁轻蹭母种光流,宛若“借光”。母种光流分出一缕细芒缠绕囊壁,其中种子光点顷刻亮起,如同萤火化作灯笼。
“它在认亲呢!”阿木举着结晶板追看忆蛹,板上蛹形符号旁多出一个笑脸,“根须说要把它们留在记忆田,让它们帮忙照料新种子!”
苏夜收刀入鞘,刀面映出记忆田新景:三只忆蛹各守一株新发芽苗,囊壁之光与嫩芽辉光相连,如同为幼苗覆上保温层;根须金线环绕忆蛹织就细网,阻隔污染记忆逼近;玉兰花偶落一瓣,正覆于忆蛹囊上,宛若为它们遮风蔽雨。
苏烈蹲身轻拨土壤,以树枝显露出底下更纤细的根须——那是忆蛹爬行时留下的“痕须”,其中蕴藏着记忆库的位置信息。根须网正沿这些痕迹向西北延伸,金线愈发明亮,如同铺就一条通往记忆库的道路。“明日可去一探,”苏烈将树枝插进土中作为标记,“既然忆蛹能从中逃出,库内或还藏有更多未受污染的种子。”
陈默望向西北天际。根须金线已越过记城城墙,朝着断墙废墟方向蔓延。所经之处,灰烬土壤冒出嫩绿草芽,叶上晨露映出忆蛹跋涉的残影。他轻抚手背齿轮疤痕,疤痕暖光与忆蛹囊壁辉光交融,恍惚间似见苏清瑶的记忆残片:她蹲在旧日记忆库前,为刚孵化的忆蛹喂饲记忆营养液,声如晨露般轻柔:“日后,你们要替我把种子带到有光之处啊。”
阿木突然将结晶板举到陈默眼前。板上除根须与忆蛹外,还多了一个小小人影——是他自己所绘,站在忆蛹旁举着铅笔,一侧写着“阿木也是田守”。“我也要去记忆库!”阿木双眼亮如母种辉光,“我能帮根须描光,还能跟忆蛹说话!”
苏夜不禁轻笑,揉了揉他的头发:“需先问过苏城主和陈默先生。”
苏烈合上笔记,拍了拍阿木的肩:“只要你守好结晶板,不让忆蛹走丢,便带你去。”
陈默点头,指尖轻触最亮的那只忆蛹。囊壁之光缠绕而上,其中光点微微晃动,似在颔首。培育槽中母种发出细微嗡鸣,光流沿根须网向西北飘远,于天际织成一粒星子般的光标——那是记忆库的位置,明亮如悬于灰云之上的辰星。
晨露渐曦,玉兰花瓣不再飘落,转而向阳光舒展,花蕊间的光芒洒落忆蛹与根须,暖意驱散最后一丝凉气。阿木抱板坐于田埂,笔尖绘满小小蛹符,每个旁均注“待护”;苏烈在忆蛹四周插细枝为栏,枝上系着根须露浸过的布条,以阻散逸的污染记忆;苏夜倚靠玉兰树下,刀面映出远方记城——墙上根须网络正爬入住户窗台,宛若为每家每户送去光明。
陈默立于培育槽旁,凝视忆蛹中逐渐萌发的种子光点,目光投向西北方的光标。齿轮疤痕流转暖光,其中仿佛传来忆蛹爬行的微响、根须向记忆库延伸的轻吟,更远处,似有库中种子轻轻回应——恍若低语:“待君带我归家。”
明日若往记忆库,或可让忆蛹引路,一探旧日种子库中,究竟藏有多少未曾发芽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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