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在观中侧殿的客房里沉沉睡去。
有顾长生的一缕太阳真火本源护持,那纠缠他多日的无形梦魇暂时被隔绝在外,让他得以享受片刻久违的安宁。
静室之内,烛火明灭。顾长生、李白,以及被紧急召来的不良帅裴三,围坐一堂。
顾长生的脸色依旧苍白,他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动作缓慢而稳定,仿佛在平复体内因动用神通而再次躁动的伤势。
“此事,分明暗两路。”他的声音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的目光,先是投向李白。
“太白兄,你的战场,在长安的风月楼台,在故友的酒席诗会之上。”
“你去访友,去饮酒,去作诗。去问问王昌龄,为何‘龙城飞将’之后再无神句;去问问岑参,为何梦里的金戈铁马,醒来只剩一片空白。问清他们出事前,是否都收到过某些……特殊的请柬,或参加过某些雅集。”
“记住,”顾长生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只谈风月,不问鬼神。以免打草惊蛇。”
李白一拍胸脯,眼中豪气干云:
“长生放心!论喝酒访友,我李太白还没怕过谁!我倒要看看,是哪个鼠辈,敢偷到我辈诗人的笔下来!”
接着,顾长生的目光转向了裴三,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裴帅,你的战场,在长安的阴沟暗渠里。”
他伸出手指,在桌上沾了点茶水,没有写字,而是画了一个扭曲的、不规则的圆形。
“豢养‘诗诡’,必然需要特殊的媒介。这些东西,见不得光,我怀疑,是有人在用活人的‘才气’,去喂养某些……不干净的‘笔墨纸砚’。”
裴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笑容里带着一丝豺狼般的狞厉:“观主的意思是……有人在鬼市,倒卖‘邪器’?”
“去查。”顾长生点头,“查最近有没有人大批量地采买一些特殊的、或是来历不明的文房用具。顺藤摸瓜,我要知道,这些东西,最终流向了何处。”
“得令!”裴三站起身,对着顾长生一抱拳,没有多余的废话,身形一晃,便如一缕青烟,消失在夜色之中。
……
翌日,李白一改颓唐,重新换上了那身潇洒的白袍,腰悬长剑,手提美酒,开始了他在长安城的“访友之旅”。
凭他的名望,长安城中,无论是身居高位的王公,还是隐于市井的才子,无不扫榻相迎。
他与故友们推杯换盏,谈诗论文,绝口不提鬼神之事,只在酒酣耳热之际,状若无意地抱怨自己近来灵感不佳,想看看大家是否都收到过什么新奇的雅集请柬。
起初,线索杂乱无章。有人参加过城南的赏菊会,有人去过城西的品茶会,主办之人各不相同,看似毫无关联。
直到深夜,在拜访完最后一位友人,大诗人贺知章后,李白将所有收集到的信息在脑中汇总,一个诡异的共同点,终于浮出水面。
所有出现“文思枯竭”症状的友人,都提到,他们收到的请柬,虽然主办人不同,但材质和墨香,却一模一样!
那是一种极为罕见的“上品竹浆纸”,纸质坚韧,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清冷竹香。而请柬上的字迹,用的是一种混合了特殊香料的墨,闻之令人心旷神怡,实则……暗藏玄机。
李白带着这块“无头”的关键拼图,眉头紧锁地返回了青龙观。
线索,似乎指向了“竹”,却又在纷乱的雅集主办人中,断了线索。
……
与此同时,长安城西,一处废弃的陶窑之下。
裴三带着两个最精干的不良人,七拐八绕,走入了一条潮湿、阴暗的地下通道。
空气中,弥漫着劣质墨锭的臭味、陈年纸张的霉味,以及……人身上那股子藏头露尾的酸腐气。
这里,便是长安鬼市。
裴三没有急着打听,而是像一头耐心的孤狼,带着手下在各个摊位间游走。他的眼睛,扫过那些所谓的真迹、残卷,鼻子,却在不断翕动,分辨着空气中每一丝不寻常的气味。
很快,他在一个最偏僻的角落,停下了脚步。
摊主是个瞎了一只眼的独眼老头,摊位上只摆了几方黑漆漆的砚台。但裴三闻到了,那几方砚台之下,压着一股极淡的、用香料都掩盖不住的……血腥气。
裴三没有上前,而是退到暗处,对手下低声吩咐了几句。
一个时辰后,鬼市散了。那独眼老头收拾好摊位,佝偻着身子,钻入了一条更深的岔道。
裴三和他的手下,如同附骨之疽,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在一处废弃的排水渠尽头,他们堵住了独眼老头。
“官……官爷?”老头吓得魂飞魄散。
裴三没有亮出铁牌,而是从怀中摸出一锭金子,丢在老头脚下。
“我不是来查案的。”裴三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显得格外阴冷,“我是来买货的。听说你这里,有能‘吸’东西的宝贝?”
独眼老头盯着那锭金子,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挣扎。他混迹鬼市多年,自然听懂了这“黑话”。
“东家……那玩意儿邪性,是前朝留下来的‘血纸’和‘尸笔’,沾上了,会折寿的!”
“我自有分寸。”裴三不动声色,“说,最近谁在你这儿,大批量地拿过货?”
“是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出手极其阔绰。”独眼老头哆哆嗦嗦地捡起金子,“他买走了我所有的存货,还向我打听,哪里能弄到用‘养尸地’的阴沉木做的笔杆。”
“那管家,为谁办事?”裴三的眼中,寒光一闪。
“这……小的真不知道啊!”独眼老头连连摇头,“小的只知道,那位管家姓魏,长安城里姓魏的贵人太多了……”
线索,似乎也在这里,陷入了僵局。
……
当天深夜,青龙观,静室。
李白与裴三几乎在同一时间返回,各自汇报了自己查到的、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都感到一筹莫展。
“线索断了,”李白将一杯酒一饮而尽,有些烦躁,“只知道所有人都收到过一种特殊的‘竹纸’请柬,但主办人却各不相同,根本无法锁定目标。”
“我也断了。”裴三的声音同样凝重,“只查到一个出手阔绰的‘魏管家’,在采买邪门的文房用具。但长安城姓魏的权贵,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无从查起。”
静室之内,陷入了沉默。
只有顾长生,静静地听完两人的汇报,他那双深邃的眸子,在烛火的映照下,亮得惊人。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指,沾着桌上的茶水,在光滑的桌面上,缓缓地,写下了一个字:
竹
然后,他又在那“竹”字下面,写下了另一个字:
魏
两个看似毫无关联的字,静静地躺在桌面上。
李白和裴三同时一愣,目光聚焦在这两个字上。
顾长生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一字一顿地说道:
“能将‘竹’的风雅与姓‘魏’的权势完美结合,又在士林中拥有巨大声望,能让所有文人名士都放下戒心,欣然赴约的人……”
“整个长安,只有一个。”
李白和裴三浑身一震,仿佛两道闪电在脑海中交汇,一个几乎不敢相信的名字,瞬间浮现在他们心头!
他们几乎同时失声喊了出来:
“终南山‘竹圣’——魏长清!”
就在这一刻,两条断掉的线索被完美地串联起来,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
然而,还不等两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一名小道童匆匆跑了进来,神色古怪,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竹筒。
“观主,外面……外面有一支巨大的白鹤,从天上丢下这个竹筒,就飞走了。”
顾长生打开竹筒,里面不是请柬。
而是一张用“血纸”写就的诗稿,纸上散发着淡淡的腥气。上面,赫然是杜甫那首尚未完成的《登高》!
只是诗的后半阙,被人用一种极其狂放的笔触,续写了下去。
诗稿的末尾,还写着一行杀气腾腾的小字:
“曲江池畔,静候诗仙。若不敢来,此诗,便是我魏长清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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