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彭城。
这座被誉为“九州通衢”的重镇,像一个浓妆艳抹的垂死老妇。
城墙新刷了石灰,白得刺眼。石灰下是战火熏黑的累累伤痕。城门口悬挂着崭新的旗帜,但守城士兵个个面带菜色,甲胄不全。他们的眼神里没有斗志,只有疲惫与麻木。
一支队伍正缓缓向这座外强中干的城市开来。
队伍中央是一辆金丝楠木打造的奢华马车。马车四周簇拥着一百名玄甲精锐,与这座城市的破败格格不入。
城楼上,一名身着绯红色官袍的文官正扶着墙垛远眺。他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眼神透着读书人特有的执拗。
他便是彭城守将,御史大夫许远。
“将军,”身旁的副将忧心忡忡,“这真是援军?怎么看都像一群骄兵悍将?”
许远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落在奢华的马车上,眉头紧锁。
他知道车里坐着的就是最近名动天下的传奇人物,顾长生。他更知道这个人是监军李辅国亲自上表“举荐”来的。
对于李辅国,许远没有任何好感。对于这位被李辅国“举荐”来的天师,他自然也充满了警惕。
“开城门。”许远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威严。
“另外,”他补充道,“传我将令,城中所有‘武库司’官员一律到府衙待命。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调拨一兵一卒,一弓一弩。”
这是下马威。他要用彭城最核心的“规矩”告诉这位新来的援军,这座城谁说了算。
……
马车缓缓驶入彭城。
车厢内,顾长生靠着软垫闭目养神。他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许多。
石破金坐在他对面,一脸不忿。
“天师,”他瓮声瓮气地抱怨,“那个姓许的太不是东西!咱们来帮他守城,他倒好,连城楼都不下,就派个小兵把咱们打发到这个破地方!”
他们被安置在城西一处废弃的军营。营房破败,杂草丛生,空气中弥漫着马粪和霉菌混合的难闻气味。
这显然是故意的。
“还有!”石破金越说越气,“俺去‘武库司’想给弟-兄们换点好兵器。那帮狗日的竟然说没有许大人的手令,一根箭矢都不能给俺们!”
“这不是明摆着给咱们穿小鞋吗?!”
顾长生没有睁眼,只是淡淡问了一句:“崔器回来了吗?”
“回来了。”
帐篷帘子被打开,崔器一身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他手中拿着一卷厚厚的卷宗。
“天师,”他将卷宗递过去,声音有些疲惫,“都查清楚了。”
“这座彭城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崔器一进城没有去管营房,也没有去管兵器。他只做了一件事,带着几名“听风营”的好手直奔彭城的“市舶司”。
市舶司是大唐管理对外贸易的官方机构。彭城作为江淮枢纽,其市舶司的规模仅次于广州和泉州。
崔器没有查军情,他查的是账,是这半年来所有进出彭城商队的货运清单。
“彭城明面上有守军一万三千人,但真正能战的不超过五千。”
“城中粮草只够全城军民支撑不到一个月。”
“但是……”崔器话锋一转,“从这份货运清单上看,这三个月从彭城运往北方的‘丝绸’和‘瓷器’,数量不减反增。”
“而且这些货物的最终流向都指向一个地方……”
“……范阳。”
范阳,安禄山的老巢。
石破金听得一愣一愣的:“你的意思是……”
“这座城,”崔器的声音冰冷如铁,“早就被蛀空了。”
“有人在用彭城的资源,在用大唐的国帑……资敌!”
“是谁?!”石破金一拳砸在桌案上。
崔器摇了摇头。
“查不出来。”
“市舶司的账目做得天衣无缝。每一笔交易都有户部和兵部联合签发的‘转运勘合’。”
“所有的手续都合乎规矩。”
“唯一的线索是这些交易的担保人都是城中一个名叫‘四海商会’的神秘组织。”
“而这个商会的会长,据说是一个从未有人见过其真面目的……‘骨大师’。”
“骨大师……”
顾长生终于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
吴有子。那个在长安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神秘画师,那个疑似与“贪狼”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男人。
他竟然在这里。
“天师,”崔器看着顾长生,眼神充满忧虑,“现在怎么办?”
“我们好像跳进了一个比睢阳还要深的泥潭。”
“内有许远这样的‘忠臣’处处掣肘,外有‘骨大师’这样的‘国贼’暗中窥伺,再加上一个躲在背后等着看好戏的李辅国……”
“这盘棋根本没法下。”
顾长生没有说话。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帐篷门口掀开了帘子。
外面夕阳如血。
他看着那座在残阳余晖下显得格外诡异的城市。
许久,他笑了。
“谁说没法下?”
“既然人家连戏台子和演员都给我们准备好了,那我们就先从这位恪守‘规矩’的许远许大人开始……”
“……请他入场看戏。”
他转过头看向崔器。
“你现在就去府衙。”
“告诉许大人,就说我顾长生要弹劾他。”
“罪名有三。”
“一,玩忽职守,致使城防空虚。”
“二,贪墨军饷,致使军心涣散。”
“三……”
顾长生的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的笑意。
“……通敌叛国。”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大唐炼妖师,开局融合三足金乌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