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嗯”字，很轻。
却像一只手，将吴邪和王胖子快要飘到外太空的魂，给硬生生拽了回来。
笼罩在大厅里那股非人的，让人想要跪地臣服的威压，消散了。
王胖子腿一软，差点没坐地上。
他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大口喘着气。
“我的妈呀……”
“渊……渊哥，你可算回来了。”
“刚才你那样子，胖爷我以为，咱们哥仨也得成你的饭后甜点了。”
吴邪的心跳也乱得厉害，他瞪了胖子一眼。
“别胡说八道。”
话是这么说，可他自己后背也是一片冰凉。
刚刚的林渊，太陌生了。
那不是人。
那是俯瞰众生的神。
林渊黑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细微的困惑。
他似乎不太理解王胖子话里的恐惧。
吃掉他们？
为什么？
味道又不好。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张起灵，动了。
他转过身，看向吴邪和王胖子。
那双曾经只有淡漠和决绝的眼睛，此刻清澈得能倒映出人影。
他对着两人，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一个细微的动作，却让吴邪和王胖子感觉，那个熟悉的小哥，真的回来了。
“走吧。”
张起灵开口，声音不再是走向宿命终点时的疏离。
他率先迈步，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吴邪和王胖子赶紧跟上。
林渊也跟在了最后。
获得了古楼最高权限的张起灵，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家里。
他没有走任何岔路，带着众人，沿着一条最快最安全的路线，穿行在这座巨大的青铜迷宫里。
一路上，再没有任何机关被触发。
那些原本应该夺人性命的通道，安静得像一条普通的走廊。
不知走了多久。
前方，终于透出了不属于青铜的，带着泥土气息的光。
他们走出了张家古楼。
重新踏上了巴乃湿滑的土地。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雨林里闷热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人有种重回人间的错觉。
可谁也不敢放松。
这里是蛇沼鬼城。
离开张家古楼，只是走出了一个牢笼，进入了另一个更大的牢笼。
“小哥，咱们怎么出去？”
吴邪看着周围昏暗的雨林，心里没底。
张起灵的记忆恢复了，但对于这片广袤的沼泽，他未必比他们更熟悉。
“跟着我。”
张起灵辨认了一下方向，言简意赅。
他走在最前面，脚步又快又稳，没有丝毫的犹豫。
吴邪和王胖子对视一眼，立刻跟了上去。
潘子断后，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而林渊，依旧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不紧不慢。
他似乎在消化着什么。
不只是解连环和汪家人的能量。
还有从张起灵身上剥离下来的，那个名为“宿命”的，古老的数据程序。
一行人，在危机四伏的雨林里快速穿行。
走了约莫半个多小时。
走在最前面的张起灵，忽然停下了脚步。
“嘶嘶——”
前方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了一阵密集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借着手电的光，他们看到。
一条条通体漆黑，头顶长着鲜红肉冠的蛇，从四面八方钻了出来。
是鸡冠蛇。
而且数量极多，密密麻麻地盘踞在他们前方的必经之路上，将去路堵得严严实实。
“他娘的，又是这帮鬼东西。”
王胖子骂了一句，下意识地就把吴邪往后拉了拉。
他紧张地看向队伍最后面的林渊。
“渊哥，又到你发威的时候了。”
“老规矩，王霸之气一放，让这帮小长虫知道知道谁才是爹！”
吴邪也看向林渊。
他也习惯了。
只要林渊在，这些蛇，就不是问题。
然而。
林渊的反应，却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释放出那股让万物臣服的恐怖威压。
他只是抬起头，饶有兴致地看着那片蠕动的蛇群。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群准备清理掉的垃圾。
更像是在看……一件有趣的玩具。
他想试试。
试试吞噬了蛇母，融合了陨玉，又吸收了蛇皇之力后，自己对于“蛇”这个概念的权柄，到底到了哪一步。
林渊缓缓向前走了几步，站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吴邪和王胖子都愣住了。
“渊哥，你干嘛？”
王胖子有些发毛。
林渊没有回答。
他抬起手。
一股气息，从他的身上，柔和地扩散了出去。
这股气息，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它不恐怖，不霸道，甚至没有丝毫的压迫感。
它带着一种古老的，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尊贵。
更带着一丝……如同春风化雨般的，创造与新生的意味。
那是属于蛇母的，最本源的生命气息。
经过陨玉和饕餮之力的提纯与升华，这股气息，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威慑。
而是一种……恩赐。
“嘶？”
原本还充满攻击性的蛇群，在接触到这股气息的瞬间，全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蛇，都扬起了头，猩红的信子不断吞吐，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它们眼中的凶残，渐渐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茫，然后是狂喜！
就像是漂泊了无数代的子民，终于见到了他们传说中的，至高无上的神！
“嘶嘶嘶！”
蛇群中，爆发出了一阵喜悦的嘶鸣！
那声音，不再是威胁，而是……朝拜！
更让吴邪和王胖子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
蛇群里，一条身上带着伤，一块鳞片被撕裂的鸡冠蛇，身体忽然开始微微发光。
在它的伤口处，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那块撕裂的鳞片，竟然慢慢地愈合，变得完好如初！
还有几条看起来有些老迈，行动迟缓的蛇，在气息的滋养下，身体的颜色都变得更加鲜亮，重新焕发了活力。
神迹！
这是真正的神迹！
“我……我操……”
王胖子嘴巴张得老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吴邪的脑子，也是一片空白。
如果说，之前的万蛇臣服，是源于恐惧。
那么现在，就是源于最虔诚的，发自灵魂的崇拜与感激！
下一秒。
所有的鸡冠蛇，都动了。
它们没有逃跑，而是整齐划一地，向着道路两旁退去。
为林渊他们，让出了一条宽阔而干净的通道。
紧接着。
所有的蛇，都低下了它们高傲的头颅，将肉冠紧紧地贴在地面上。
用这种最卑微的姿态，迎接它们的“神”，从它们中间走过。
场面，比之前在塔木陀的万蛇来朝，更加震撼。
那一次，是帝王巡视自己的疆土。
而这一次，是神明行走于自己的信徒之间。
张起灵看着这一幕，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也闪过一抹异色。
他比吴邪和王胖子，更能理解这股力量的本质。
那不只是命令。
那是赐福。
是生命层次的绝对压制，与恩赐。
林渊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
他迈开脚步，第一个走进了那条由蛇群让出来的通道。
吴邪和王胖子，还有潘子，机械地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走在中间，两旁是无数低下头颅的毒蛇。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诡异。
王胖子甚至能看到，离他脚边不到半米的一条鸡冠蛇，身体还在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走出了蛇群的包围圈。
身后的蛇群，依旧保持着臣服的姿态，久久没有散去。
王胖子咽了口唾沫，回头看了一眼，小声对吴邪说。
“天真……我怎么感觉，渊哥这一下，比直接把它们吓跑还狠？”
“这他娘的，是直接把它们给度化了啊！”
“这以后，西王母见了渊哥，都得喊一声‘祖宗’吧？”
吴邪没有理会胖子的胡言乱语。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林渊的背影上。
他看到，林渊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手，看着自己的掌心，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林渊确实在思考。
他看着那些虔诚的蛇群，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
原来。
掌控，并非只有吞噬和毁灭这一种方式。
创造与赐福，同样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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