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博恩沉默了片刻。他能感觉到身旁维特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紧张与期待,也能通过契约,隐约感知到不远处正假装批阅论文的西弗勒斯,对他内心涌起的这股庞大无奈的浪潮投来一丝极其细微的、询问般的意念波动。他最终深吸一口气,那气息里带着地窖的药草味和命运的尘埃,认命般点头:“我明白了。”他转向维特,语气变得务实,“维特,从明日开始,塞尔温家族关于合作开发苏格兰北部魔法森林的那封冗长来信,由你起草回绝函。理由需充分,态度要明确如刀切,却不可留下任何足以被视作挑衅的锋芒。完成后,第一时间拿给我看。”
“是!谨遵您的意愿,少主!”维特的眼睛瞬间被点亮,仿佛被赋予了无上的荣光,身体挺得更直。
艾伦看着儿子那充满朝气的侧脸,嘴角浮现一个极淡却真实的、如同冰原上微光般的笑容。斯劳德在镜中凝视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的欣慰,随即又迅速被那副惯常的、懒洋洋的神态所覆盖:“好了,正事既毕,勿要再扰我饮酒的时光。”
双面镜的连接戛然而止,镜面重新变得模糊,最后恢复为普通的银亮,映出地窖昏暗的灯光和两个男人的身影。
期末的最后几天,在紧张的考试和更加激烈的、近乎硝烟弥漫的学院分数角逐中飞速度过。西弗勒斯毫不意外地再次为斯莱特林的学院杯贡献了“坚实”的、令人窒息的扣分基础——其来源清晰地指向那几个特定的学院。瑞博恩则一边如同呼吸般自然地应付着所有考试,一边开始指导维特处理那些在他看来繁琐至极、如同藤蔓般纠缠的家族信件与账目。同时,沃夫家族那高效而隐秘的情报网络,早已在他的指令下开始向着阿尔巴尼亚森林的方向悄然搏动,关于食死徒残党和黑暗生物异动的信息,被一丝丝汇集而来。
学期终于在一片释放的欢呼与离别的喧嚣中彻底落幕。夏日的阳光变得饱满而灼热,像融化的黄金,泼洒在霍格沃茨古老的城堡上。特快列车喷吐着巨大的白色蒸汽,如同一条银色的长龙,将躁动不安的学生们送往漫长而自由的暑假。
瑞博恩和西弗勒斯通过飞路网直接回到了蜘蛛尾巷。那熟悉的气息——混合着陈年书籍、干燥药草、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金属与尘埃的味道——扑面而来,瞬间将霍格沃茨期末那特有的、绷紧的喧嚣隔绝在外,仿佛踏入另一个时间流速更为缓慢的领域。
西弗勒斯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便径直走向了他的工作间,那里有积压的魔药订单等待完成,各种晶瓶闪烁着幽光。而瑞博恩,则在那间堆满书籍与纸张的客厅里坐下,开始梳理沃夫家族情报网送来的、关于阿尔巴尼亚森林的初步报告,那些纸页上似乎还带着远方森林的潮湿与阴影。同时,他并未放下关于莉莉·伊万斯唤醒药剂的魔药与炼金术研究,桌角散落着各种复杂的草图与演算笔记,以及几件正在缓慢蕴养能量的防护道具。
安顿下来的次日,另一只马尔福家的猫头鹰便落在了蜘蛛尾巷狭窄的窗台上。这次的信件更为简洁,确认了会面将于七月初的一个傍晚进行,并隐晦地提及“期待就近期某些流言交换彼此掌握的信息”。卢修斯的谨慎与试探,如同蛛网般笼罩在字句之间。
“他准备好了。或者说,他自认为准备好了。”瑞博恩将短笺递给西弗勒斯,目光投向窗外单调的麻瓜街景,“阿尔巴尼亚的风,看来吹给了他一些模糊的信号。”
西弗勒斯扫了一眼,嘴角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那就让我们看看,卢修斯·马尔福究竟为我们准备了怎样的‘信息’。”地窖的阴影似乎随着他的低语,悄然蔓延至这间夏日的客厅。
蜘蛛尾巷的夏天,闷热、寂静,窗外的世界仿佛被浸在粘稠的琥珀里。但蛰伏于此的两人都清晰地知道,这凝滞的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其缓慢而冰冷的涌动。阿尔巴尼亚的未知阴影、马尔福精心包裹的投诚、残页散落的邪恶踪迹、即将到来的会面、以及不久后需要确认的那个救世主男孩的处境——一切都预示着,这短暂的、沉闷的休憩之后,真正汹涌的波涛正在地平线下蓄积力量。命运的纺锤正在无声转动,丝线悄然绷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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