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微漾,那方豆腐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又如同沉睡的精灵骤然苏醒,在水中无声地绽放开来!千万根细如发丝、均匀无比的白色丝线,轻柔地、舒缓地散开,在水中袅袅摇曳。它们彼此分离,却又根根清晰,形成一团完美无瑕的白色云絮,一团朦胧梦幻的仙境纱衣。
灯光透过清水,照耀着这团豆腐丝,折射出温润如玉的光泽。美得令人窒息,静得让人心颤。
“嘶——”
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响起。
但这还没完。陈洋放下刀,取出一枚普通的缝衣针,又用一双细长的竹筷,在水中极其轻柔地夹起一小撮豆腐丝。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他手腕稳定如磐石,将那撮柔软到极致的白色丝线,对准那细小的针眼,轻轻一引——
穿了进去!
柔软的豆腐丝,竟然真的毫不停滞地穿过了坚硬的钢针针眼!
静!
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轰然爆发的惊呼与赞叹,几乎要掀翻夜市的天棚!
“神了!真他妈神了!”
“我的老天爷,这是怎么做到的?!”
“鬼斧神工!真是鬼斧神工啊!”
“快拍!快拍下来!”
快门声、惊呼声、激动的议论声混杂在一起。对面“未来面馆”排队的顾客也被这阵骚动吸引,纷纷侧目,不少人甚至忍不住跑过来围观,瞬间,“逍遥面摊”被围得水泄不通。
王强激动得满脸通红,用力挥舞了一下拳头。林晓雨飞快地检查着相机里记录下的完美画面,心脏怦怦直跳,她知道,成了!
周老先生没有说话,他只是缓缓地、极其郑重地,对着那碗清水中的豆腐丝,微微鞠了一躬。这是匠人之间,对至高技艺最崇高的敬意。
陈洋对周围的喧闹恍若未闻。他心如止水,开始进行最后的步骤。他将清水中的豆腐丝,连同那碗水一起,轻柔地倾入旁边微沸的清鸡汤中。鸡汤火候极准,仅保持将沸未沸的“蟹眼泡”状态,最大限度地保证豆腐丝的完整。
随后,是同样被切成发丝般的香菇丝、青菜丝、火腿丝,如同点缀,撒入汤中。最后,只是指尖轻弹,撒入少许细盐调味。
羹成,熄火。
他用特制的宽口浅碗盛装,双手平稳地端给那五位早已望眼欲穿的幸运食客。
碗中,汤色清冽,澄澈见底。千万根洁白的豆腐丝悬浮其中,根根分明,不黏不连,如同在水中悠然绽放的千丝万缕的白菊,又如同一幅被时光定格、缭绕着仙气的写意水墨。极细的火腿红丝、香菇褐丝、青菜绿丝点缀其间,宛如画中灵动的飞鸟或远山,构成了一幅色、香、味、形、意俱佳的完美作品。
香气清幽淡远,不霸道,却丝丝缕缕,钻入鼻腔,勾动着灵魂深处对至鲜至美之物的渴望。
那位受邀的美食评论家,几乎是颤抖着双手接过了碗。他先用勺子轻轻搅动,汤羹微旋,其中的豆腐丝随之曼妙舞动,却无一根断裂。他舀起一勺,屏住呼吸,送入口中。
根本无需咀嚼。豆腐丝在触及舌面的瞬间,便化作一股极致的柔滑与清凉,仿佛一口吞下了江南的烟雨,咽下了空山的晨雾。那是一种虚无缥缈的触感,轻盈得不可思议,却又无比真实地带来了味觉的顶级享受。
清鸡汤的鲜美,在此刻不再是主角,而是化为了温润的底色,如同广阔的天空,稳稳地托住了这片柔软的“云”。盐的加入,如同画龙点睛,将所有鲜味瞬间激活、提升,却又恰到好处,不夺其清,不掩其醇。
美食评论家闭上了眼睛,久久没有说话。两行热泪,竟毫无征兆地从他眼角滑落。
“……无上妙品。”他声音沙哑,带着哽咽,“我尝遍了所谓顶级料理,今日方知,至味在于淡,至技近于道……值了,此生值了……”
周老先生没有说话,他只是细细地、一口一口地品味着,每一口都仿佛在阅读一本厚重的典籍。吃完最后一口,他放下碗勺,站起身,走到陈洋面前,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郑重地抱了抱拳。
“陈师傅。”他用了“师傅”这个极重的尊称,“老朽周望山,今日受教了。此羹,已非技艺,乃是‘心法’。多谢,让我这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再见厨道巅峰。”
陈洋依旧平静,还了一礼:“您老过誉,一碗羹汤而已。”
“不。”周老先生摇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这碗羹告诉我们,有些境界,是冰冷的科技与浮躁的资本,穷尽一生,也无法复制和理解的。因为这里面,藏着一个‘人’的魂。”
他的话,如同洪钟大吕,敲响在每个人的心头。
人群彻底沸腾了。无数人举起手机,记录着这碗传说中的羹,记录着食老饕的评语,记录着那个创造了奇迹的、沉静的年轻摊主。
“逍遥面摊”和“文思豆腐羹”的名声,伴随着“豆腐丝穿针”的神迹画面与周老“无上妙品”的评语,如同插上了翅膀,在网络上引爆了前所未有的热潮。
这一夜,刀光似雪,不仅切开了豆腐,更劈开了一条属于至诚匠心的通天大道!
铁三角相视一笑,在喧嚣的背景下,他们的眼神格外明亮。首战告捷,但他们都明白,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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