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紫宸宫,烛火通明。
萧景玄搁下朱笔,目光落在垂首立于御案前的青衫官员身上。
“顾卿,”帝王声音听不出喜怒,“科举一案,你居功至伟。擢升你为户部侍郎,即日上任,可有异议?”
顾晏书深深一揖,姿态恭谨却不卑不亢:“臣,谢陛下隆恩。然臣不敢贪功,此案能破,全赖陛下圣心独断,以及……皇后娘娘幕后运筹,与一位匿名义士鼎力相助。”
“哦?”萧景玄指尖轻叩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匿名义士?细细说来。”
“是。”顾晏书应道,“案发之初,臣苦无线索之际,于书房中发现匿名信函,内附关键账目线索与破局之策。其后数次,信息皆以非常规方式送达,或夹于书中,或由乞儿转交,神出鬼没,臣至今未能查明其来历。至于破局之策……精妙绝伦,直指要害,然其核心,乃是皇后娘娘于幕后点拨臣,方能一举击破僵局。”
他顿了顿,补充道:“娘娘曾言,‘破局不在根除,而在平衡。断其臂膀,不如引其为我所用。’臣依计而行,方有今日之果。”
萧景玄眸色深沉。风临月……她入宫不过数月,竟已能将手伸向前朝,借顾晏书这把刀,如此精准地剖开困局。这份心智与对朝堂局势的洞察,远超他的预期。
“朕知道了。”萧景玄挥挥手,“你且退下,好生当差,莫负朕望。”
“臣,定当竭尽全力,以报君恩。”顾晏书再拜,躬身退出御书房。
殿内重归寂静。萧景玄沉吟片刻,对侍立一旁的内侍吩咐道:“摆驾,凤仪宫。”
……
凤仪宫内,灯火温融。
风临月并未歇息,正于灯下翻阅一本兵书。听闻圣驾将至,她从容起身,整理了一下裙裾。
萧景玄踏入殿内,目光便落在她身上。她只着常服,青丝如瀑,卸去了平日作为皇后的威仪,却更添几分边关带来的英气与沉静。
“陛下深夜前来,不知有何要事?”风临月微微福身,语气平静。
萧景玄抬手虚扶,径直走到主位坐下,目光扫过她案上的兵书:“皇后好兴致。科举案尘埃落定,顾晏书已擢升户部侍郎。”
“此乃陛下知人善任,亦是顾大人能力所致。”风临月在他下首落座,神色不变。
“能力所致?”萧景玄轻笑一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若非皇后幕后点拨,他这把刀,恐怕还未出鞘,便已折了。”
风临月抬眸,对上他深邃的眼:“陛下谬赞。臣妾不过是身处局外,偶有所得,恰逢其会罢了。真正执行者,是顾大人,而提供那‘偶得’之机的,恐怕另有其人。”
她意有所指,指的正是那位连顾晏书都查不到的“匿名义士”。
萧景玄身体微微前倾,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皇后可知,后宫干政,乃大忌。”
殿内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风临月却并未慌乱,唇角反而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些许了然,些许傲然:“陛下若真认为臣妾此举是‘干政’,此刻便不会坐在凤仪宫与臣妾心平气和地谈话了。”
她顿了顿,迎着他审视的目光,继续道:“陛下需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只会管理后宫、繁衍子嗣的傀儡皇后。您需要的是一个能看懂这盘棋,甚至能在关键时刻,与您对弈一局的人。科举案,不过是臣妾递上的一份‘投名状’。”
萧景玄瞳孔微缩。她竟将他的心思看得如此透彻。
是了,他需要的,从来不是温顺的绵羊,而是能与他并肩驰骋的鹰。孤家寡人的滋味,他尝够了。风临月的出现,她的锋芒,她的智计,恰恰弥补了他布局中最为稀缺的一环——一个完全属于他,且能力卓绝的“自己人”。
“投名状……”萧景玄重复着这个词,语气莫测,“那你可知,这份‘投名状’,也让朕看到了你的危险。”
“危险与否,取决于执剑之人,而非剑本身。”风临月目光澄澈,语气坚定,“臣妾的剑锋,永远指向陛下的敌人。若陛下不信,此刻便可收回凤印,将臣妾禁足乃至废黜。”
她在赌。赌这位年轻帝王的雄心与魄力,赌他敢不敢用她这把双刃剑。
萧景玄凝视着她,久久未言。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他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审视、权衡、欣赏,以及一丝被说破心事的愠怒,最终都化为一种决断。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驱散了殿内凝滞的气氛,带着一种棋逢对手的畅快与深沉:“好一个‘取决于执剑之人’!风临月,你总是能让朕……出乎意料。”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朕便给你这个机会。让朕看看,你的剑,究竟能为朕扫清多少障碍。”
他话锋一转,语气重新变得冷峻:“至于那位‘匿名义士’……朕会派人去查。朕倒要看看,是谁,在朕的眼皮底下,能有这等通天手段。”
风临月起身,敛衽一礼,姿态优雅:“臣妾,必不负陛下所望。”
萧景玄抬手,轻轻拂过她鬓角的一丝碎发,动作带着些许生疏,却是一个前所未有的亲密信号。
“夜深了,皇后早些安置。”他收回手,转身向殿外走去,行至门口,脚步微顿,并未回头,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随风飘入风临月耳中。
“明日早朝,朕会下旨,命你协理宗室部分事务。这第一步,皇后可要走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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