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城区的雨幕，如同一张灰蒙蒙的巨网，笼罩着错综复杂的巷道。
凌无双如同融入雨水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跟随着前方那个深蓝色的身影。
得益于司徒岸精准的外围布控，这片区域看似与往常无异，实则已然被无形地封锁，任何试图快速离开此地的可疑人物都难以遁形。
那蓝衣人对这一切似乎毫无察觉，他的步伐依旧沉稳，穿过一条条狭窄湿滑的巷道，最终停在了一处更为破败、几乎半塌的废弃染坊前。
染坊门口堆积着残破的染缸和朽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陈年植物染料与霉烂混合的怪异气味。
蓝衣人在门口驻足，并未立刻进去，而是极其警惕地回头扫视了一眼空荡荡的来路。
凌无双早已在他转身前的一刹那，将身形隐入了一堵断墙的阴影之后，屏住了呼吸。
确认无人跟踪后，蓝衣人才有节奏地敲了敲那扇勉强挂在门框上的、布满虫蛀痕迹的木门。
三长两短。
门内沉寂了片刻，随后传来一个略显苍老而谨慎的声音：“何人？”
“送炭的。”
蓝衣人低声回应，声音透过雨声，有些模糊。
又是短暂的寂静，仿佛门内的人在确认什么。
然后，木门被从里面拉开一条缝隙。
蓝衣人侧身，敏捷地闪了进去，木门随即迅速关上。
凌无双心中一动。
“送炭的”？
这显然是接头的暗号！
里面的人，很可能就是这条贩卖试题链条的上线，或者是负责接收信息、赃款的关键人物！
她必须知道里面是谁！
但贸然靠近，极易被察觉。
她目光迅速扫过染坊的构造。
这是一座废弃已久的砖木结构建筑，侧面有几扇窗户，但大多破损或用木板钉死。
她注意到靠近后院的位置，有一处墙壁坍塌了大半，形成一个缺口，或许可以借此窥探内部情况。
她如同灵猫般，借着残垣断壁和雨声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绕向染坊后方。
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襟和发梢，带来阵阵寒意，但她浑然不觉，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前方的目标上。
就在她即将靠近那处墙壁缺口，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压低的对话声时——
“东西带来了？”是那个苍老的声音。
“带来了，这是此次的款项和名单……”这是蓝衣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松懈。
突然！
“呃啊——！”
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猛地从屋内传出，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难以置信，赫然是蓝衣人的声音！
凌无双脸色骤变，再也顾不得隐藏，足下一点，身形如电，瞬间从那墙壁缺口处掠入染坊内部！
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猛缩！
染坊内部空旷而阴暗，地上满是杂物和厚厚的灰尘。
只见那蓝衣人蜷缩在地，双手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咙，身体剧烈地抽搐着，面孔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狰狞，嘴角不断溢出混合着血丝的白色泡沫，双眼暴突，充满了惊恐与不解。
不过瞬息之间，他四肢猛地一蹬，便再无声息。
死了！
而在蓝衣人尸体旁边，站着一个穿着灰色粗布袍、头发花白、面容普通得扔进人堆就找不出来的干瘦老者。
老者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他手中还拿着一个刚刚从蓝衣人怀里掏出来的、鼓鼓囊囊的钱袋和一封未曾开启的信函。
见到凌无双突然闯入，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讶异，随即竟咧开嘴，露出一个诡异而森然的笑容，他的牙齿有些发黄。
“嘿嘿……晚了……”老者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该死的，总活不长。”
话音未落，老者猛地将手中的钱袋和信函朝着凌无双劈面掷来！
同时他足下发力，竟不是冲向门口，而是反向朝着染坊深处、一堆废弃染料的后面疾退！
凌无双侧身避过飞来的钱袋和信函，目光锐利如刀，紧盯着老者撤退的方向，手中追魂索已然蓄势待发！
绝不能让他跑了！
然而，就在她准备追击的刹那，眼角的余光瞥见那倒在地上的蓝衣人尸体，其裸露的手腕皮肤下，似乎有数道诡异的黑红色血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
毒！
而且是发作极快、极其猛烈的剧毒！
这老者不仅是灭口，他自身恐怕也……
凌无双心念电转，追击的脚步不由得一顿。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般的迟疑间，那老者已退至染料堆后，只听“咔嚓”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老者脚下的地面竟突然向下陷落，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老者毫不犹豫，纵身便跳了下去！
地道！
凌无双疾冲上前，追魂索如毒蛇出洞，直射洞口！
却只听“锵”的一声，追魂索似乎击中了某种金属隔板，洞口在她眼前迅速合拢，严丝合缝，只剩下地面一片看似毫无异样的、布满灰尘的破旧草席。
凌无双用力踩了踩，地面传来实心的闷响。机关设计得极为精巧隐蔽！
她猛地回头，再看向那蓝衣人的尸体，就这么片刻功夫，那黑红色的血线已然蔓延至脖颈，尸体的面部也开始浮现出不正常的青黑色，死状可怖。
线索……就这么断了！
关键中间人在交接前一刻，被早有准备的上线灭口！
而上线则通过预设的地道从容逃脱！
凌无双站在原地，雨水顺着墙壁缺口飘入，打湿了她的肩头。
她看着地上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和那个空空如也、只留下一枚普通铜钱作为标记的接头点，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
对方的手段，比她想象的更狠辣，更果决，组织也更严密！
他们不仅贩卖试题，更视人命如草芥，一旦有暴露风险，立刻毫不犹豫地清除！
她弯腰，小心翼翼地用帕子包起那枚被老者遗落、或许是无意或许是有意留下的铜钱，又捡起了那个钱袋和未曾开启的信函。
钱袋里是数额巨大的银票，而信函……她拆开一看，里面是一张空白的纸，只在右下角，画着一个极其细微的、如同水滴般的墨点。
水滴？
这是什么标记？
凌无双眉头紧锁。
蓝衣人暴毙，上线逃脱，线索似乎戛然而止。
但真的如此吗？
这枚铜钱，这个水滴标记，还有蓝衣人身上那奇特而猛烈的毒素……这些，会不会是对方故意留下，或者不得已暴露出来的新线索？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挫败感和愤怒。
狩猎，远未结束。
（第99章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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