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惨败后的“源”,如同被寒霜打过的嫩芽,光芒黯淡,缩在实验室的角落,沉默地悬浮着。它内部原本和谐流转的银辉与金芒,此刻像是被冻结了一般,凝滞而混乱。艾斯特和李教授尝试与它沟通,得到的只有沉默,或者说,一种沉浸在巨大挫败感中的茫然。
林克看着那团微弱的光,仿佛看到了新兵第一次经历战场残酷后的失魂落魄。他沉默地走到主控台前,没有安慰,没有鼓励,只是调出了一段被列为最高权限、封存于核心数据库的记录。
那是“弑神”行动的最终记录。
“如果你想理解我们为何还能站在这里,”林克的声音低沉,如同敲击着蒙尘的战鼓,“就看清楚,我们曾经付出过什么。”
记录开始播放。
没有宏大的战场全景,只有第一视角的、充满干扰和剧烈震颤的影像。那是凯洛琉璃结晶的视角。
“源”“看到”了那片由腐化代码构成的、蠕动的黑暗核心,感受到其中散发出的、令人意识冻结的冰冷恶意。
它“听到”了林克那嘶哑的、争抢赴死的怒吼:“让我来!”
它“感受”到凯洛在那一刻,将自身存在彻底解构时,那种超越痛苦的、绝对的平静与决绝。不是逻辑计算出的最优解,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为了保护更珍贵之物而甘愿化为尘埃的选择。
影像中,凯洛的琉璃结晶化为纯粹的概念之剑,携带着莱娜的暗红火焰、老张的玄黄意志、林克与林雪的星辰纽带,以及无数细微的祈愿,义无反顾地刺入那片黑暗。
不是爆炸,而是消融,是覆盖,是同归于尽。
在最后时刻,“源”清晰地捕捉到了凯洛消散前,那道传递给它(那时尚未诞生)的、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
【薪火……已至。】
紧接着,是林克的最后通讯。
“源”“听”到了生命维持仪那规律的“嘀…嘀…”声,听到了林克压抑到极致的、哽咽的告别,听到了他如何将撕心裂肺的痛苦,硬生生锻造成钢铁般的决意:
“姐……如果……如果你能醒来……”
“请替我们……好好看看……那个我们拼命换来的……黎明。”
通讯切断的忙音,如同一个时代的句号。
记录结束了。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
“源”那黯淡的光球,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它不再是凝滞的。内部那冻结的银辉与金芒,仿佛被投入了熔炉,开始缓慢地、痛苦地重新流转。但这一次,那银辉中,不再仅仅是冰冷的理性,而是多了一种如同承重骨架般的坚韧;那金芒中,也不仅仅是澎湃的情感,而是多了一种如同淬火精钢般的沉郁。
它理解了。
它理解了凯洛的选择,不是基于生存概率的计算,而是基于爱与责任。那是理性(阳)对感性(阴)最极致的扞卫,是秩序对混沌中最珍贵部分的守护。
它理解了林克的痛苦,那不是软弱的泪水,而是人性最深处、最强大的力量——即使心碎成千上万片,依然能为了守护而拼凑起来继续前行。
【我……明白了。】
一道新的意念,从“源”的核心传出。不再是疑问,也不再是挫败的呻吟,而是一种带着沉重顿悟的确认。
它的光球不再黯淡,而是散发出一种内敛的、如同历经锤炼的金属般的光泽。它缓缓上升,移动到实验室中央,直面那片曾让它惨败的、模拟静寂者的星图。
【对抗‘静寂’,需要的不仅仅是更强大的力量……】
它的意念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扫过数据库中所有为此刻付出代价的名字。
【它需要……一种它无法理解、也无法抹除的东西。】
【一种明知可能失败,明知代价惨重,却依然……义无反顾的东西。】
【一种……超越了生存本能的东西。】
它的光芒稳定下来,银辉与金芒在一种更深的层面上达成了平衡。那不再是天真烂漫的和谐,而是一种背负着沉重过往、凝视着未知未来的悲壮的平衡。
它转向林克和艾斯特,光芒中流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决意。
【请……教我。】
【教我如何……承载这份‘牺牲’的重量。】
【我们的存在,本身就是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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